“你們錯了,你們應該受到制裁,明明沒有芪根我們還能尋找其他出路,無足商羊大人明明是為大家帶來瑞兆的神明,怎麼會要求那麼多那麼多的活祭!”
他站在舞臺上,質問臺下的島民們,他們的眼神空洞無物,只是不斷喃喃著:“慶典……慶典……慶典……”
舞臺下方早已堆滿了屍骨,生鏽的痕跡是沉積已久的血液。
至於他的妹妹的屍骨,也被他們刨了出來,丟下山崖,只為獻祭。
“無足商羊大人,您能聽到我的願望嗎?”
風鐸再度起舞,他一邊跳起他畢生練習的舞姿,一邊祈求無足商羊的注目。
“求求你,毀掉芪根吧。”
風鐸噙著哭腔懇求。
在跳完最後一個舞步前,他從舞臺上跳了下去。
他沒有感受到一絲疼痛,似乎沒有摔到真正的地面之上,他在一片黑暗中摸索,最終捕捉到了幾聲輕微的哀鳴,像是鳥啼。
“哥哥,我想幫上哥哥的忙。”
“雨澤?雨澤,是你嗎?”聽見雨澤的聲音,風鐸睜開了眼睛,他的妹妹走在他跟前,牽著他的手,踏著輕盈的舞步,引導著他。
恍惚間,風鐸看見看到了一對鳥足,就連自己牽著的手摸上去也像鳥類的絨羽。
風鐸心中駭然,想要確認對方是否是自己的妹妹,卻被突然襲來的勁風颳得睜不開眼睛。
他只能抓住妹妹的手,一步一步艱難地在暴風中前進。
忽然,風停止了,他覺得妹妹可能帶自己來到了臺風眼。
他睜開眼,他的妹妹微笑地看著自己,那雙灰黑色的眼睛像禽類的眼睛一樣覆蓋著一層透明的薄膜,沖著自己徐徐眨眼。
“哥哥,商羊大人在等你。”
眼前,巨大的鮮豔的鳥類匍匐在地上,鳥喙煙紫,絨羽似太陽花般層疊,鳥翼如小森林般鋪展開來,胸脯往下,遍體鱗傷,無數森森白骨在其身下蠕動,它們的足部總是屈起的,正是祈福之舞中標誌性的抬腿仰身動作。
“這是商羊大人嗎……”風鐸知道,這就是商羊大人,母親曾無數次在他入睡前描述那隻在大雨來臨前翩翩起舞的鳥兒。
祂為人們祈求瑞兆,帶來風和日麗。
島民們卻獻上了活祭,蠶食了祂的本源,從內部開始的汙染逐漸蔓延開來,侵蝕了信仰本身。
明明應該帶來瑞兆,為什麼反倒引發了災厄?商羊在為此哀鳴。
“哥哥,你向商羊大人許願了,商羊大人想要實現你的願望。”
風鐸怔愣間,那些白骨為他讓開了一條道路。妹妹領著他走向了商羊,她從那溫熱的胸脯中捧起一塊還在躍動的,混雜著羽毛的血肉。
那些白骨拽住了他,妹妹則將血肉送進了自己嘴裡。
好腥,好臭,好燙,那些血肉彷彿是主動鑽進自己的喉腔的,在食道裡橫沖直撞,將自己的內髒攪得泛起疼痛的燒灼感。
一塊肉,又一塊肉,妹妹像是將他的嘴當做瓦罐一般,盡管將那些商羊的肉和羽毛塞進來,他覺得自己的嘴已經裂開了,那些羽毛在自己的內膜上紮根。
他的身體開始扭曲,雙手變成了鳥翼,雙腿變成了鳥足。
他在下潛,他在扭曲,祂快降生。
祂被迫吞噬了無足商羊,在“瑞兆”和“氣象”的殘骸中食腐,享用了從最初獻祭開始的所有活祭,從深淵中擷取到了“災厄”與“氣象”,成為了新的深淵。
“我即是風暴,翻湧災厄。”
祂振翅飛向高空,用商羊的羽翼翻湧雲霧,降下無數風暴,覆滅島上的一切生靈。
島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覺得地動山搖,風起雲湧,慌忙地坐船出逃。
那些臨死前還想刨出地裡芪根的島民們自然而然地會比他人晚了一步,撞在自己的風暴上,被碾成了血沫和肉泥。
“無序才是本質,混亂應為常理。人類啊,順其自然吧。”
祂自然地接納了自己的新身份,履行起身為深淵的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