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前,祂再次叮囑。
祂的新娘似乎對之前的懲罰耿耿於懷,瑟縮了一下身子,裹緊了毛毯,乖乖地被觸手們簇擁著。
祂流入了陰影。
“不必你提醒,我不會為了我的新娘而剝奪你身上的衣物。晨星閣下這些年來只肯送你這麼一件衣物,你很珍惜它。所以,其他的建議是?”
天生的深淵造物得到了回答,皮囊露出了少有的困惑表情。
“用周邊的植物為他親手縫制一件裙子,這點我採納。不經意間露出自己為了縫製衣物而受傷的手,嗯哼?我的新娘或許並不會如你所想的愧疚萬分又感激涕零。”天生的深淵造物自嘲地苦笑道,“畢竟現在我才是他的沙拉。”
話音未落,祂的皮囊的右半邊肩膀如暴雨下的河堤般潰爛坍塌,汙泥混雜著擬態用的人體組織掉落在遍佈青苔的山岩上,很快被周邊的菌毯瓜分而食。
左邊的眼珠在微微旋轉,觀察著那些屬於諾緹的菌毯,明明看上去像是一席編織細膩的羊羔絨毛毯,卻在頃刻間將自己掉落的那些部分蠶食殆盡。
祂的新娘下潛至深度四,那顆來自深淵的“墮落之種”愈發成長,甚至想將這整座島嶼佔據為自己的“苗床”,從而導致了目前的狀況——
3月1日以前,大象島的後山,即形似象鼻的象山,巍峨挺立,鬱郁蔥蔥,猶如茫茫大海中央的一顆祖母綠寶石。阿鏘人依賴象山生活,茂盛的樹木築造了繁榮的城鎮,豐富的生態積澱成悠久的美食,自然的美景招攬來大量的遊客,廣袤的森林中不乏危險的汙穢,但更多的是自然饋贈的溫柔。
3月1日以後,暴雨連綿,風暴不息,愈發惡劣的天氣將大象島與世隔絕,而阿鏘人賴以生存的象山上也出現了從未有過的純白。擁有“獵人的加護”的阿鏘人們為了生存,帶上獵槍,毅然決然地前往象山一探究竟,隨後驚恐地發現,這些白花花的,毛茸茸的不明菌落竟已悄無聲息地蔓延至了象山的每一個角落,它們攀附在印茄木的樹幹上,棲息在紅杻果的灌木中,蜷伏在玻璃藻的苔群裡。更詭異的是,滿山的汙穢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好像就連汙穢也懼怕這些菌落似的。有一個女獵人瘋了似的將獵槍瞄準這些雪白的菌落,當槍聲響起後,她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也被這些白色無聲無息地吃掉了。
“別嚇我們了,孫蘇,我們這次就是來調查這些菌落究竟是什麼。”
走在最後面的女性打斷了導遊危言聳聽的說辭,她作為學者,在未探查清楚真相前不能先入為主,也不能輕易下定義。
“嗯,老闆娘說的對,我覺得這些菌毯挺可愛的。”拎著沉重武器的女性附和道,她將手架在樹幹上,湊近觀察菌落,尖端形似矮蕨,往下生著倒刺般的鱗片,根部則是毛茸茸的孢子囊,感受到她的呼吸,菌落微微晃動,根部囊包破開,內裡的孢子似雪花般撒落在樹下的落葉堆上,又生出一大片霜凍的痕跡。
“薇薇安,能幫我取樣高處和低處的樣本嗎?”比她稍矮一頭的女性從挎肩包內拿出了幾瓶試管,遞給了她。
“老闆娘,我看不遠處有新鮮的紅杻果,我又想吃你親手做的舂拌菜了。”被喚作薇薇安的女性興奮地指著長滿果子的灌木叢。
“好啊,這會兒好不容易不下雨,剛好儲備點食材。”說著,她便俯下身去採摘。
領著兩人來到象山的“導遊”孫蘇被晾在了一旁,如老鼠一般的目光在兩位容貌姣好的異性之間來回掃視。
那個小鳥依人的女人名叫奈汀歌·凡,本地人,是島上“近三大碗”餐廳的老闆娘,擁有學者的加護,下潛到了深度二。黑發,藍眼,十分經典,就是太文縐縐了。
那個前凸後翹的美女名叫薇薇安·嘭,外地人,半個多月以前來到了島上度假,擁有懲戒修女的加護,下潛到了深度三。金發,碧眼,窈窕多姿,一舉一動都在勾人心魄,可惜總是拖著錘子、鐮刀、長矛、狼牙棒……他這一個小小的深度二的獵人可不敢招惹。
如此一來,目標也只剩下了老闆娘。
孫蘇戴上了諂媚的笑容,開口問道:“老闆娘,我知道前面還有個寶地,玻璃藻啊,野菜啊,什麼都有,就希望您賞我一口酒喝。”
“那好。”奈汀歌從包裡拿出了半堆試管塞給薇薇安,“薇薇安,你在這附近取樣,記得貼上對應的標簽,我去裡面再看看。”
孫蘇走在最前頭,越是走遠,越是興奮,不禁喉結滾動,嚥下了一口唾沫。
他對這塊地形很熟,這裡遠離打獵途徑的主路,植被茂密,很難被路過的人們發現。
至於那些白色的東西,他之前就試驗過了,只要不碰到就沒什麼問題……這些可是好東西,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幫他處理掉吃完的“獵物”。
“孫蘇,這裡就有!”奈汀歌發現了一大堆玻璃藻,旁邊還有一大堆擔子菌,這些都是舂拌菜的優秀食材。
她急急忙忙蹲了下來,用食指和大拇指扣住青苔根部,輕輕一扣,便扯下來一大片完整的藻群。
她沉浸在補充食材的喜悅中,未發現一大片黑影已經籠罩了自己。
下一秒,她好像感覺有什麼東西抵上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