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妝臺的抽屜有東西在蛄蛹,縫隙處溢位了液體般的觸須,祂似乎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事,慌忙將自己肥潤的軀體縮了進去。
諾緹也注意到了那面碎掉的鏡子,似乎沒了告別吻的興致,推開了耶撒萊恩:“算了。”
耶撒萊恩看了眼鏡子碎片,若有所思,但祂沒有在意,祂需要抓緊時間準備這一餐,喂飽祂的新娘才是最重要的。
耶撒萊恩如往常一樣,流進了陰影。
確認耶撒萊恩離開後,諾緹從床上爬了起來,向梳妝臺走去。
他坐在小椅子上,垂下眼簾,望進了那碎掉的鏡子裡。
鏡子裂成了大大小小的碎片,似拼圖一般拼湊出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淺金色的長發如同豐收的麥穗,湛藍色的眸子如同晴朗的天空,她的眉眼,鼻子,嘴唇都與自己相仿,笑起來時兩邊臉頰會攢出小小的酒窩。
“媽媽……”諾緹呢喃著,右手撿起了那枚映照出藍眼睛的碎片,放入嘴中,沒有咀嚼,並不明顯的喉結微微滾動,一口嚥了下去。
“什麼?!”
震耳欲聾的咆哮聲穿透了牆壁,諾緹被嚇得捂住了耳朵,幽幽地望向901房間的方向。
“別墅怎麼會失火,哪個死賤人做的……不是,啊???採礦場又怎麼了,發生了爆炸……那些下賤的工人真是該死,我重要的金礦呢?今年的黃金産量不夠你們都等著去大街上流浪吧!”
901房間內,波波夫面色鐵青,他咬著牙,手裡的羊皮紙被揉得發皺,腳邊躺著一隻機械信鴿的殘骸,顯然是被他憤怒地一拳打碎的。
“該死,該死,該死……沒有我這個商人在,那群沒用的東西什麼都做不好嗎?!”波波夫說的“商人”自然是他的加護,在其他貴族信奉大地律法,恪守著那一視同仁的律法時,他那富有遠見的父親就開始供奉起了能指引信徒獲得財富的引航燈塔,他作為城裡唯一的“商人”誕生在了波波夫家,不孚眾望地創造了其他貴族難以企及的財富,這次來到科賽郡,也是聽從了引航燈塔的指引,然而,他一離開亞雪恩王國,噩耗就連連傳來。
別墅失火,採礦場爆炸……波波夫煩躁地抓著打過發膠的頭發,氣得抓下來一把發絲,陽臺那邊又傳來了咕咕的叫聲。
又一隻機械信鴿,這只信鴿的身體上印有燈塔的標識,波波夫眼前一亮,急忙將腳環上的信件拆了下來。
“好……好……今晚八點會面,感謝您,偉大的燈塔!”波波夫看了一眼來信內容,剛剛的陰霾一掃而空,直接親吻上了落款,甚至慷慨地往信鴿的鳥喙裡塞了一枚銀幣,“已經七點多了,趕緊出門……”
波波夫邊走邊打理著發型,自信滿滿地走到了客廳的全身鏡前。
當他看清鏡中的自己後,不由得罵了兩句亞雪恩粗口。
為了這次重要的合作,他特意找了有名的理發師做造型,穿上了最昂貴的西裝,就連打的領帶都是一條十金幣的稀罕貨。
然而,鏡中的自己頂著一頭鳥窩般糟亂的頭發,發間隨處可見跳蚤和飛蟲,眼睛深邃凹陷,面板枯黃無光,兩頰的肉似被銼刀剜去了一般,只剩下稜角分明的骨頭,身上的衣服也千瘡百孔,比起衣服更像是一塊破布,就連貧民窟的流浪漢也不會穿在身上。
“該死,難道是那兩個下人在搗鬼?”波波夫氣得咬牙切齒,“鑒定!”
商人的加護,主要能力是“鑒定”,“鑒定”可以看出一件事物的特性,下潛越深看得越全面,波波夫正是憑藉著“鑒定”買下了那礦産量驚人的金礦礦脈。
他金貴的靈性在他的眼中書寫一串僅有他可見的字句:一面隨處可見的鏡子,沒有什麼特別的。
“怎麼可能?!”波波夫難以置信地看著鏡中的自己。
驀地,鏡中的自己抬起了頭。
四目相對,波波夫感到一陣震悚。
鏡中,那個甚至不如流浪漢的自己笑了,皴裂的嘴角向外咧開,一直咧到了耳根,扯破了幹燥的臉皮,流出了黏稠猩紅的血液,宛若血瀑般緩緩淌下,逐漸淹沒了他的軀體。
“該死,汙穢?”波波夫嚇得往門跑去,逃跑途中還不忘咒罵這間晦氣的旅館,“這破旅館,連驅邪的聖水和聖物都沒放嗎?”
波波夫開啟門,愕然地看著站在門外的小女孩。
“叔叔,來陪我玩捉迷藏。”
小女孩微笑地看著他,眸中倒映出波波夫驚恐萬分的臉。
“如果你找到我的話,我可以實現你一個願望。”
小女孩吐了吐舌頭,調皮地拉長了尾音:“要~找~到~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