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落之種”的加護下潛至深度二,已經是五個月之前的事情。在這段時間內,諾緹嘗試了諸多方法,仍然找不到下潛至深度三的門路,他“播種”了許多,甚至僅憑繪圖知識就再現了無根菟,“共感”了更多,甚至僅憑觸碰植物就能知道它們的過去經歷,但是……這好像僅僅是在夯實地基,鬆土施肥,他想要的,是新的嫩芽。
諾緹陷入了瓶頸,他開始懷疑是否是自己缺少了“養料”,於是剛剛他便將自己想象成一棵樹,紮根於中庭的花圃內,遺憾的是,這遠不如攝取白米烹飪的飯菜來得效率高。
當然,他有潛入過自己的靈魂之淵尋找下潛至深度三的線索,但那棵小樹也並無變化,它的生長似乎停滯了,銀白的輝光彷彿永遠定格,根系旁的枯木上綠意盎然,但也只是矮矮的青苔罷了。
“耶撒萊恩,是因為我失去慾望了嗎?”諾緹感到迷茫,“我找到了我死去的真相,傷害我的人受到了懲罰,我甚至有了塊紀念墓碑。”
迦百恩的辦事效率很快。在神諭儀式結束後的短短三天內,他先是發布了神諭,更新律法,出臺了一部針對異教徒的《信仰法》,後是指控黛蓮娜·懷特向深淵許願隱瞞了血月,為死去的勇者正名,並在墓園最好的墳地上替他立了一塊新的墓碑。
他向耶撒萊恩傾訴過,他想讓人們記住他,現在那塊墓碑總是會被人們的鮮花點綴,甚至會有人專門去墓園為他哀悼。
“親愛的,你所說的,真得就是你想要的嗎?”耶撒萊恩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深諳欲求的邪神或許比諾緹瞭解自身的慾望更加深刻,諾緹想了想,說道:“諾克斯的複仇已經結束了,我的新生才剛剛開始。”
去過墓園後他知道了,他在那播種的,是“諾克斯的遺憾”,諾克斯希望幫到迦百恩所以賜予了他祝福,諾克斯希望懲戒傷害他的人所以賜予了黛蓮娜詛咒。
現在,間接害死諾克斯的兇手被鑒定為精神錯亂,正在接受治療;曾經傷害和欺淩諾克斯的異教徒們被關押在監獄,正在接受審判;曾經帶來諾克斯傷痕與噩夢的長官,也已長眠不起。
他想要下潛,不僅僅是為了諾克斯的複仇,更是為了……諾緹下意識地將精神沉入整座莊園的植物之中,悄悄看了一眼莊園裡的人們:伊萊哲在和亞歷山大閑聊,阿爾謝尼在和安德烈鬆土,謝苗在午睡,安娜在奮筆疾書,白米在研究新菜式……
獬水之獸還隱藏在暗處,唯有自己下潛,保護好自己,才能維持庇護眾人的律法。
“很好吃,謝謝款待。”耶撒萊恩露出饜足的表情,似是投入銅幣才能運作的機器那般,給出了提示,“盡管去做你想做的即可,親愛的。”
他想做的?
他想做的,可並不僅僅是下潛,但是,現在是做那些事情的時候嗎?
“我想去看海,耶撒萊恩。”諾緹弱弱地提出請求,他不確定一次遠行是否會被允許。
“那是我們蜜月旅行的第二站,但不會很快到來。”耶撒萊恩的說法十分繞口,但至少是同意的。
“王都我沒去過的地方還有……”諾緹在腦海中模擬著王都的地圖,和音商業街再往西的地方,複興街區再往東的地方以及黑街往南的地方對他來說是一片空白。
諾緹正在思考,又見觸手們再次從陰影中鑽出,每一根都卷著一張地圖,有的殘缺,有的完整,有的陳舊,有的嶄新,有的劃過特殊記號,有的被折成千紙鶴。
諾緹看得疑惑:“這是從哪來的那麼多地圖?”
耶撒萊恩輕笑:“你永遠猜不到下一個被獻給我的是什麼。”
所以,這是耶撒萊恩收取到的“代價”?
諾緹從觸手那取走了一張新的和一張舊的,一隻手無法順利攤開地圖,畫在羊皮紙上的地圖總是捲起來,直到耶撒萊恩幫他展開。
諾緹掃了一眼新地圖上的街區劃分,有了主意,原來複興街區往東的地方是學校園區,他想去那看看。
“求知慾,香甜脆口。”耶撒萊恩捕捉到他的心思,建議道,“我們明天早上出發,我會為你安排好一切的,親愛的。”
耶撒萊恩的承諾令諾緹感到期待。
曾經,教典是他唯一的知識來源,他像是一把專門用於斬殺汙穢的武器,沒有人關心武器是否會想看一本書,聽一堂課。
讓他能體驗一天上學的感覺就好,就像他的同齡人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