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緹吃痛得嗚咽一聲,不甘地看向高達三米的駭然風暴,瞳孔猛縮,因為下一道風刃直沖著他的脖子而來,並且已經近在咫尺。
“嗚!”諾緹嚇得眼角泛起淚光,下意識地蜷縮起了身子,如受驚的幼獸般不住發顫,雖然沒有感到疼痛,但直到聽見風聲漸停,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入眼,是值得信賴的懷抱。
如羽翼似的觸手包裹住了自己,耶撒萊恩將他護在身下,紫黑色的觸手輕輕托起了他,觸腕編織成搖籃,如果忽略祂們無時無刻不在蠕動,這可能是一鋪舒適的睡榻。
諾緹抹了抹眼角,他不安地看向耶撒萊恩,害怕祂的嫌惡,支支吾吾地解釋道:“我心急了,對不起,耶撒萊恩。”
觸手之外,臆想風暴並未消失,只是停下了,液體般的陰影從上而下傾瀉,似為這不安分的孩子倒了一杯安神茶,隨著耶撒萊恩心念一動,隨手將心絃撥回了正確的一端,組成漩渦的粒子恢複了冷靜,情感的流向也回到了正軌。
“親愛的,是我的錯,我嚇到你了。”耶撒萊恩拍拍他的背,用人類的手,攬住少年的腰身,令他枕在自己肩頭,觸手托住殘缺的下肢,一隻手安撫脊背,另一隻手撫摸腦袋,“是我的疏忽。”
越過耶撒萊恩,諾緹看見臆想風暴似撕碎了的羊皮紙般漫天飛舞,白米的認知,諾緹的雜念,還有什麼別的東西,以一種無法閱讀的形式記錄在那些羊皮紙上,當羊皮紙在褪色中消散成灰燼,其中蘊含的東西也如氣泡般浮現,變得視覺化。
諾緹第一眼看見的,便是自己急不可耐想要變強的身影。
接下來飛過去的氣泡,是白米對久遠過去的想念,那似乎是一個和平的時代。
奇怪。
是他的錯覺嗎?為什麼耶撒萊恩在發抖。
下一刻,他也看見了耶撒萊恩,祂站在雪地裡,呆呆地望向前方,不知在看誰,諾緹從來沒有見過耶撒萊恩這副表情。
那顆泡泡逐漸升高,飄到高處,破裂,思緒也隨之消散。
“親愛的,我確實有些失態。”耶撒萊恩直白承認,“夜深了,該睡了,你還沒完全痊癒,神諭儀式將不可預測,你需要充分休息以保留體力應對她,或是祂。”
回到臥室,耶撒萊恩一反常態地將他揉進懷裡。
只有自己要求抱抱的時候,耶撒萊恩才會做出人類的親密舉動,不然迎接他的將是觸手堆。
祂甚至提到了祂認為不值得過多注意的黛蓮娜,諾緹記得,祂認為黛蓮娜的味道過於平庸,一般是不會主動提及她的,就像難吃的食物是登不上一流的美食雜志那樣。
“耶撒萊恩,我第一次見你那麼著急。”諾緹嘆了口氣,“明明你總是會慢一步的。”
嗯,他發現了,邪神為了讓他嘗起來更美味,偶爾會做點惡作劇。
“啊……這個味道……親愛的,被你發現了,但是我忍不住,你太美味了。”邪神發自肺腑地感慨,祂笑得痴狂,陰影在無光的瞳中流動,藏在這具人皮下的深淵造物正在興奮得發抖,原本穩定的形體都激動得開始流動。
“我在問你迦百恩問題的時候突然犯困,做了個噩夢,你讓我做的噩夢,因為你想嘗點新鮮的味道。”諾緹推搡開纏上自己腰身的觸手,以此來表達小小的不滿,繼續補充道。
“黑街的時候,救濟日的時候,不久前新兵訓練所的時候……你都在看著我,你放任我受傷,你明明可以出手,卻總是等我力不從心時才出現。”諾緹感到失望,又想起彼恩的忠告,“果然對你來說,我只是一盤沙拉,我所遭受的對你來說不過是豐富我味道的調味料。”
“不,你是我的新娘。”耶撒萊恩牽起他的手,輕輕地吻上他的手背,“我是愛你的,諾緹,除了你之外……”
諾緹接道:“除了我之外的沙拉都讓你提不起食慾。”
“親愛的,人類樂於歌頌的情愛不也是食慾的一種嗎?”耶撒萊恩認真注視著祂的新娘,黑色流體構成的眼珠中閃爍著誠懇與真切,祂確實是這麼認為的,並將之奉為正確。
邪神,沒有人性的邪神。
諾緹心道。
諾緹不指望邪神能學會人性。
“但是這次你來救我了,下次來快點。”諾緹埋進耶撒萊恩胸膛,悶悶地說。
耶撒萊恩微笑:“當然,親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