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裡奧,你怎麼要哭了?”
男人抱起了孩子,柔聲細語地安撫,那長滿老繭的手在撫摸那柔軟的短發。
“諾克斯,你為什麼要哭?”
男人拽起了自己,正色厲聲地呵斥,那粗糙有力的手扯斷過他的頭發,勒緊過他的脖頸,深剜過他的傷創。
“小裡奧,你弄髒了這位女士的禮裙,下次注意就好了,做個男子漢。”
男人輕戳孩子的額頭,語重心長地教導,親切而耐心。
“諾克斯,你沒有在五秒內殺死汙穢,沒有下次了。”
“諾克斯,這是你應受的懲罰。”
“諾克斯,你身負勇者的加護,卻沒有一絲勇者的樣子。”
“諾克斯,吃完。”
“諾克斯,做事。”
“諾克斯,脫光。”
……
諾緹喉結滾動,嚥下一口唾沫,他早已學會在長官面前沉默寡言,冷若冰霜,當展露出一絲情緒,等待他的就是懲罰,他不喜歡,他很討厭,他很……害怕。
“你沒事吧,這位女士?”恩澤爾紳士地微微彎腰,關心起諾緹,他注意到他的不便,“需要我找來你的侍從嗎,我的侄子才六歲,他還小,頑皮搗蛋,但心地善良,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願意賠償一條新禮裙。”
“六歲?”
諾緹不禁喃喃出聲。
他被拽到恩澤爾長官面前時,他也六歲。
有人告訴他,他是勇者,這是他的長官,接下來他必須要服從他的一切命令。
然後……然後他就被眼前的男人拽著頭發丟進了鬥獸籠,鬥獸籠裡是一隻比他體型大兩倍的汙穢,一隻下潛至深度二的汙饕。
他被命令幹掉它。
他手無寸鐵,那隻汙饕嘶吼著,不出半秒就撲向了他,鋒利的獠牙刺入他的脖頸,冰冷的利爪嵌進他的手臂,他沒有咬斷自己的脖子,也無法將利齒拽離,便開始旋轉起了頭,他的眼前天旋地轉,劇痛險些撕裂了他,耳邊響起骨頭斷裂的聲音,身體撞上鬥獸籠的聲音,恩澤爾長官不斷命令他潛入靈魂之淵的聲音。
……
等他回過神來時,自己的手心裡是斷掉的汙饕獠牙,腳邊是汙饕的屍骸,衣服浸潤了惡臭的汙泥。
恩澤爾長官按下了計時器,冷冷道:“一小時零六分鐘。”
他大概是哭了,淚水,血液,汙染,一起弄髒了他的衣服。
他被訓斥為什麼連潛入靈魂之淵都做不到,他忘了那次自己究竟有沒有潛入過那裡,他只記得疼痛在慢慢消退,情緒在緩緩褪色,老樹在漸漸枯萎。
“這位女士,你還好嗎?”恩澤爾再度問道。
諾緹從回憶中上浮,他木訥地點點頭,伸手抓住了那片汙漬,緊緊地擰起了裙擺,遮掩汙漬的同時露出了空蕩蕩的下身。
恩澤爾這時才發現對方的殘缺,他感慨道:“原來你就是瓦倫汀伯爵的孫女。”
諾緹順勢介紹道:“嗯,諾緹·瓦倫汀,這是我的名字。”
如果恩澤爾對自己的身世知情,他應該會對這個名字表現出不一樣的情緒,但恩澤爾並沒有,他依舊如一個翩翩紳士般,禮貌地回應:“幸會,諾頓·恩澤爾,勇者親衛隊最高長官。”
聞言,諾緹微微皺眉,這是他第一次聽見自己的長官如此自我介紹,沒錯,他從未對自己表現出如此尊敬。
於是,他轉為激進地試探道:“勇者在哪裡?”
“不瞞你說。”恩澤爾從懷中掏出了尋覓石,它泛著淡淡的綠色熒光,正如之前它湊近諾緹時閃爍的那樣,“勇者就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