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克斯的劍上還插著一頭魔狼的心髒,盾上還殘留另一頭魔狼的頭骨,在半小時內解決兩匹深度二的魔狼,那就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血月增幅了“汙穢”的力量,令本就成群結隊的魔狼們獲得了匹敵人類的智慧,它們最開始一擁而上,大幅度消磨了他的體力,半晌後又分頭行動,作為幌子的一匹咬住了他的劍,一匹趁機撕扯下了他的右腿,另一匹則咬斷了他持盾的左手腕,骨頭連著血肉被粗暴吞下,形影單薄的少年很快被魔狼們淹沒,忍受著獠牙的撕扯和惡臭的口氣。
先是雙腿,後是開膛破肚,然後是手臂……
散發著腥臭味道的口水沿著銳利的獠牙垂下,一滴一滴地落在他被凍得慘白的臉上。
諾克斯的心情無比平靜。
他感覺不到一絲疼痛,感覺不到一絲恐懼,感覺不到一絲絕望。
“勇者的加護”將一切痛感壓制到了最低,即使馬上就會葬身血盆大口,他的呼吸依然平緩,即使髒器被利爪剝離,他未發出一聲痛呼。
求援訊號已經發出將近半小時了,依舊沒有人前來支援,身後的村莊洋溢著溫暖的氛圍,煙囪裡飄出飯菜的香氣,窗戶裡映出一家四口其樂融融的影子,只要汙穢們吃完了他,身後所要守護的一切都在頃刻間化為烏有。
驀地,撕扯他身體的汙穢察覺到了什麼,突然停下了動作,每一匹魔狼都聳起毛發,將粗大的狼尾夾進了雙腿之間,它們紛紛轉頭望進了幽靜的森林深處,瑟瑟發抖的同時竟是從那血汙浸染的牙縫中擠出了幾聲低低的嗚咽。
諾克斯的大腦隨之發出一聲嗡鳴,他的靈魂在震悚,震懾到汙穢的存在擁有與神祇般不可冒犯的位格,祂已經近在咫尺,諾克斯的加護也無法抵禦如此程度的汙染,灼燒般的痛感從眼部開始逐漸蔓延至全身,他什麼都看不見了,視野被一片黑暗覆蓋。
黑暗中,他感覺到啃食他身體的汙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難以描述的存在,近似濕潤黏滑的觸感撫上了他的身體,摩挲他的肋骨,糾纏他的髒器,將他破爛不堪的血肉再度開墾,所有的不適融化在了痛感之中。
最後,觸須的末端在心髒處停留。
“我很樂意實現你的願望,只要你支付允諾過我的代價。”
什麼願望?
諾克斯渾渾噩噩地思考。
他最後一絲念想,是想穿上那套婚紗。
“親愛的,不得不說……”祂頓了一下,似乎在舔舐齒間,飽含愉悅地感慨,“你嘗起來很有趣。”
黏滑的觸手埋入心髒的溝壑,其餘觸須似一張蛛網網住了心髒的四角,小心翼翼地在微弱跳動的心髒上種下不可名狀之物。
那是一顆小小的,來自深淵的種子。
直面深淵,屬於“人”的部分全面潰敗。
“啊……!”
被加護一直壓制的劇痛在此刻爆發出來,疼得諾克斯渾身抽搐,弓起腰身,不可抑制地流血,在一陣痛苦的尖叫後,勇者徹底失去了意識。
深淵的種子在心髒紮根,新生柔嫩的根須沿著血管與神經向這副破爛不堪的軀殼逐漸蔓延。
“深淵接納了你,我的新娘。”
祂勾起唇角,俯下身去,含住新生的芽,親暱地蹭著祂所收取的“代價”,纏繞祂周身的那些布滿奇異花紋的深黑觸須有意識地捲走血汙,像是為其潔淨身體,洗滌靈魂。
觸須漸漸收緊,緩緩將勇者卷進自身觸手編織的樊籠。
“親愛的,你想最後再仔細看一眼那婚紗,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