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太陽的偏移,剛才的陽光繞了一圈,又照到他們身上。
盛遂注意著電子屏上的號碼,而方芙意的目光移到盛遂臉上。看他睫毛纖長,像是暈上了金色的光芒,沉穩可靠的氣質獨樹一幟,愈發吸引視線,壓根意識不到此時有多麼讓人心動。
似是感覺到了這股強烈的注視,盛遂扭頭,沒再盯著上方的電子屏,而是視線偏轉,慢慢看向方芙意。
方芙意見他抿著唇,無意識揉搓摩挲手指。
是心緒難安的表現。
有那麼多細碎的小動作,還以為他要說些別的什麼,結果過了好大一會兒,取藥的患者都從他們面前過去好幾波,盛遂也就只說了一句:“對不起。”
他在自責,自責自己沒有照顧好方芙意。
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又是發燒,又是感冒,身體好像都沒怎麼好過,他明明記得她以前幾乎很少生病的。
“有什麼好對不起的呢?”方芙意問。
頻率相近又密切的人,能夠輕易看穿對方的心思,更何況他們已經認識這麼多年。
“不用分得那麼清楚,是我沒有照顧好自己。”她說,“你沒有必要跟我說對不起,更沒有必要自責,這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用不著太在意。”
精心照料一盆花,其中還免不了會有枯黃的葉子,更不用說別的。
方芙意不覺得這是什麼問題,相反,她透過表象看到了更深層的,容易自責、喜歡把什麼過錯都往他自己身上攬,這反而是比生病還要重大的問題。
“其實我也有做的不對的,比如我不該因為生病和吃飯的事上糊弄你,但這些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沒法改變了,能不能就此翻篇,從現在再開始算起?”
“我希望你不要把什麼錯失都歸咎於自己,也不要凡事都想著自己承擔,把我推開。”
“我在這座城市裡除了你沒有其他人可以依靠,如果你總是對我戒備,始終對我有所保留,用現在這種心態對待我,那要讓我怎麼生活下去呢?”
“你說對不對?”
盛遂點點頭,她的每句話都在認真傾聽著,不忍打斷一言一語。
“如果你要是因為這件簡單的小事跟我說‘對不起’,我也會自責的。”她眼神堅定,聲音擲地有聲,說,“盛遂,我們用不著相敬如賓。”
光和暗的分界線裡,兩個人的身體靠的更近,彼此都更偏向對方。
眉頭舒展,真情流露。
方芙意能夠感覺到,那雙骨節分明的大手搭在自己肩膀上,隨即輕輕拍了拍,盛遂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方芙意知道,自己說的這些,他全部都聽了進去。
對於自己的話,盛遂向來很能聽進去。
偌大城市裡,無依無靠,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擁有相互依偎、相互攙扶著往前走的人,真的很不容易。
太陽光一點點降落,依舊散發著灼人的光芒,可就像再長的故事都會有結局,所有的日光總有要落下去的時候,全部都只是時間問題。
知道盛遂是出自好意,也知道一時改變他的想法更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此刻方芙意並不打算再多說什麼,願意給彼此留出餘地,給他足夠多的時間慢慢想。
生了病,什麼都跟隨內心,方芙意放任自己短暫休息,盡情依賴身旁的青年:“盛遂,我有點困了。”
遠處的天際呈現金色和藍色交錯混合的色彩。
身邊的行人來來往往,這樣靜謐的時刻更顯珍貴。
她咳了咳,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那麼生硬,而後碰了碰盛遂的小指,在彩霞暈到對方眼眸的瞬間開口問:
“肩膀要借我靠一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