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他和林庭樾一起被孤立排擠,稍大一點林庭樾學會反擊後,成了一顆粗壯的樹罩在他身旁,開心或不開心,有任何事都可以回頭找林庭樾。
開學獨自去北川後,這棵樹沒了,他很不適應。
在班級沒人搭理,回宿舍室友常拿他臉上的胎記玩笑。
或許室友沒有惡意,但對於在那塊陰影下生活十幾年的人來說,每一句玩笑都是致命的一刀。
範康討厭他們拿自己的缺陷開玩笑,但已經習慣了迎合,不會拒絕。
他越好脾氣地笑著不在意,室友們越加大玩笑力度,惡性迴圈成了滾雪球。
學校沒有特好的朋友,林庭樾遠在風絮忙成陀螺,他不想添亂,都報喜不報憂。
從朋友可以擺脫缺陷,他卻擺脫不了的失落,到不適應陌生的環境和同學。
範康在沼澤裡越陷越深,但還不至於走到絕路,壓死駱駝最後的稻草是寒假回來,意外遇見董一晴,壓制許久的小火苗重新燃起,忍不住找董一晴聊天。
董一晴和以前一樣友善隨和,沒有表現出厭惡。
範康渴望眷戀,控制不住情愫,鼓起勇氣向董一晴表白。
激動的期待中,得到答複是【對不起我不喜歡你,做朋友覺得你挺可憐的】
董一晴的善良變成一把刀,紮在範康心髒上。
自以為的平等其實是憐憫。
別人觸手可得的東西,對他而言遙不可及。
初戀他不配擁有,一輩子也得不到。
他很累很累。
不想再和這一眼看到頭的無望人生做鬥爭。
十九年來範康一直在沼澤裡掙紮,眼看朋友爬出來,只剩自己還困在裡面,終於承受不住。
他累到一句告別也不想說,沒告訴任何人,就像一陣風悄悄來,靜靜走。
白發人送黑發人,範家長輩不允許範康進家族墓地,被範康父親埋在這山谷裡。
之後每年四月,林庭樾都會回來看望範康。
寒風吹來捲起一層雪,小雪粒洋洋灑灑飄向空中,風過又落回蒼茫的白色間。
四年前的往事也隨風落幕。
劉義強找人打範康和林庭樾那次,範康就說,“活著好累。”
“庭樾,我活夠了。”
虞北棠早知道範康的開朗是表象,骨子裡是一個悲觀的人,才送他海子詩集,期待他找到希望。
他和林庭樾雖然都是不被命運偏愛的孩子,但面對世界的方式截然不同。
林庭樾主流是否接受,或別人怎麼看,甚至不許人靠近,用冷漠把自己包裹起來,刀劍不入。
範康則相反,他渴望融進人群,願意用笑化解惡意從而得到接納。
可沒人在意他的退讓,久而久之壓垮自己。
虞北棠雙頰通紅,睫毛沾了一層霜,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山間寂靜蕭肅,林庭樾的聲音也像裹了層雪,“範康到北川後,有向溫凝要你的新號碼,溫凝沒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