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平層只沙發旁亮著一盞落地燈,橘色燈光溫暖幽暗,像風絮縣樓道裡那老舊的瓦斯燈。
光下,久違的人緊緊相擁。
酒精短暫地消除了漫長的空白,兩只刺蝟一同收起尖刺,用最柔軟的肚皮擁抱對方,沒有不甘愧疚,只有靠近與渴望,也都想身體暖一點,時光慢一點。
虞北棠從相擁最緊的心口開始變暖,慢慢的,彷彿全身浸在溫泉裡不燙不冷,舒適地想眯眼,但睡不著,腦子裡亂亂的。
又想到那個問題。
如果當時她沒做那個選擇,他們便可以一直這樣相擁取暖,握著手一起從稚嫩到成熟,而不是在中間留下一條誰都遊不過去的河。
眼淚不知不覺流下,悄悄滑過臉龐,滴落林庭樾脖頸,滾到頸窩。
一滴濕潤,涼涼的。
林庭樾感受到了,但沒管沒擦拭,睜開眼,望向寬大落地窗外的夜色,幽幽開口:“哭什麼?後悔了?”
分開的1800多個日夜,虞北棠始終認為在當時的年紀、場景下那是正確的選擇,林庭樾不會講話,無法理論爭辯,又是不願表達傾訴的個性,小姨把選擇拋給他必然要壓抑到崩潰。
她怎麼能看著林庭樾面臨那樣的困境?
時過境遷,多年堅持有了松動,像巨石出現裂縫,細微一條,不至於碎裂崩塌。
她直起上身,帶著淚痕微笑,“後悔當時眼拙沒看出你是個潛力股。”
“那這一年你乖點,我會盡全力給你能給的。”林庭樾望著她眼睛,淡淡的,沒表情。
“好。”
林庭樾喝了酒,又一進門就這樣親密,虞北棠預測到後面要發生的事,說:“我去洗澡,用哪邊浴室?”
他指了下主臥。
虞北棠從他腿上下去,拐進主臥,又探出頭,“我忘記拿洗漱用品,附近有超市嗎?”
“裡面都有,還缺什麼我叫人去買?”林庭樾沒回頭,靠著沙發閉眼說。
虞北棠疑惑著開啟浴室門,置物架上瓶瓶罐罐滿滿的女性用品,還有全新的睡衣、浴巾。
今晚他們才確定這種關系,而這些物品林庭樾是什麼時候準備的?他早有預料?
她開啟水龍頭,冷水洗臉,隨後抬頭望向鏡中雙頰流著水珠的面孔短暫放空。
與林庭樾過招很累,每一步都要猜想思考,還一定猜對。
以前林庭樾在明,她在暗,又是自己發起的進攻,還好一些。
現在她在明,林庭樾在暗,有時她也拿捏不準林庭樾究竟要做什麼?一年後會順利放她走嗎?這段畸形的關系又會發展到什麼程度?以何收場?
全是未知的失控感不太好,像在茫茫海裡,摸不清醒船長的行駛方向,只能順著他見招拆招。
她洗完澡出來去客廳。
林庭樾頭發濕著也剛洗過澡,目光不再迷離,醒酒藥起作用他的酒醒了,溫柔也消失。
視線一對,林庭樾移開,坐下開啟電腦。
虞北棠沒朝前走,站門邊問:“我睡哪?”
“主臥。”林庭樾敲著膝上型電腦,頭也沒回地說。
虞北棠腳步沒動,手指扣著門鎖,半天說:“那你睡哪?”
“也是主臥。”林庭樾邊處理郵件邊答。
“哦。”虞北棠聲若蚊蠅,小的只有自己能聽見,猜測得到證實,她心率加速,轉身關上房門,躺到床上,關燈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