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北棠感覺心髒霎時空了一塊,林庭樾不接受她的謝意,自然也不會原諒,不過是她想彌補愧疚的幻想。
她抽回本子,在謝字旁邊畫把獵.槍,槍.口蹦出的子彈,射.中狐貍的心髒,狐貍攤在血泊中奄奄一息,或許某天,她也會像這只做了壞事的狐貍一樣被獵人殺.死,得到該有的懲罰。
她總能快速從壞情緒裡抽離,做當下該做的事,這一次卻陷進去,跳不出來,林庭樾就坐在身邊,太近,近到無法忽視,一時湧出的愧疚、尷尬、茫然、自責亂成一鍋。
書本整理一遍,又一遍,一直無法沉下心寫題。
忽然,本子被抽走。
林庭樾在小狐貍下面寫滿半頁紙,是她這次考試丟分最多的一道題,每一步後面都用紅色筆寫瞭解題思路。
虞北棠怔怔的。
林庭樾抬指敲敲桌面,提醒她看題。
虞北棠回神看題,林庭樾解題簡潔明瞭,又詳細標出思路,很容易懂。
【懂了】
她寫完,目光又停落在那隻狐貍上。
少年的手臂徒然伸過來,校服挽到手肘,小臂冷白勁瘦,青色脈絡蜿蜒有力,下筆力道也重,三兩下抬筆離開。
白紙上,狐貍湧血的傷口覆蓋了一塊創可貼。
林庭樾一整天沒來上課。
晚自習,範康坐到林庭樾的位置各科書翻個遍,“就這麼幾個月了,我努力也無從下手啊。”
“從你最喜歡的科目入手。”虞北棠各科基礎都不差,唯有數學稍稍落後,所以抓短板,範康各科都差,在沒有多少時間的情況下,只能抓長板提高分數。
“那就是語文,我小時候的夢想是當個詩人,”範康激情啟唇,“掠過田野的那黑風,那第四次的,口糧和旗幟,就要來了......”
“啪!”一塊粉筆從講臺砸下來,打中範康頭頂,終斷了他的朗讀。
範康揉揉頭,小聲嚷嚷,“唉,渾濁的風困住了我。”
虞北棠笑,“趕快看題吧,不然就是走廊的風困住你。”
範康:“......”
休息時,虞北棠的視線偏離卷子,筆在左手轉了幾個圈,握入掌心,又移到右手,半晌開口,“林庭樾怎麼沒來?”
“都不追了,關心他來不來幹嘛?”範康翻著一本破舊的海子詩集。
範康說得沒錯,但這些天林庭樾在課業上給的幫助像鉛筆一圈圈畫大愧疚的黑點,心有虧欠便沒辦法真正劃開界限,“不追了,還是朋友啊。”虞北棠說。
“朋友最近心情不好,”範康意味深長地笑,“快去哄哄吧。”
心情不好?
虞北棠和林庭樾坐在一起,偶爾也有淺薄的交流,沒發現林庭樾情緒低落,每天都是不想理人的樣子,冷冷的,看不出喜怒哀樂,“他怎麼了?”
“不告訴你。”範康賤賤的。
虞北棠:“......”
“哈哈哈,”範康笑夠了說,“林奶奶生病了,庭樾拿出全部積蓄,卻被......反正就是他奶奶生病了,挺嚴重的。”
林家父母去世後,林庭樾跟著奶奶生活過幾年,奶奶對他應該是很重要的人,難怪沒來上課。
林庭樾同意她搬過來坐,是在默許輔導幫助她提高數學成績一事,也是她這幾天愧疚加重的原因,如果她也能幫林庭樾一次,就可以像以前一樣兩清了。
範康一句玩笑,在虞北棠心裡落下種子。
很多年以後,她才明白有些事開始了便無法真正兩清。
她沒哄過男生,絞盡腦汁想出一個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