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彩霞喝了口茶,沒接話,壓低頭嘰嘰歪歪小聲撇嘴了幾句,像是在咒罵。
他們倒不是真在意蘭情是不是辭職、有沒有飯吃,而是這個“關系崗”欠下了一份人情,以後是要還的。蘭情不做了豈不是等於他們倒貼一份人情給人家?
辭工的訊息要是傳到親戚家,難保別人會閑話說他們不領情,不給面兒。人情社會,面兒大過天。
李彩鳳跺著腳罵街的空隙,李父早已黑著臉遁下樓打牌隱身事外。
兩人心裡的算盤蘭情摸得一清二楚。演了十幾年戲,沒點揣度角色和人心的能耐還叫影後?
知道歸知道,但她並不打算和李彩霞進行無意義的爭論,輕飄飄走人,讓他們盡情內耗去吧。
單方面“拉黑”對方有時比選擇開打更具殺傷力。
辭職的流程堪稱火速,九零年代許多事情的細枝末節尚未形成完善的章法,小小服裝店無需身份證就能離職。
誠然,要辭職也不是蘭情的一時之氣。
趙啟州既然發現了李蘭情的工作地點,便不會放過狠狠嘲笑她的機會,留在服裝店一定會被各種刁難。
毫無營養,阻礙她賺錢的腳步。
徹底切斷僱傭關系後,蘭情原路往家裡趕。
要想解決男主,先解決烏煙瘴氣的環境,和李母李父同居一個屋簷下,再旺盛的幼苗也會萎縮。
筒子樓裡散出油煙味,李彩霞出門買菜去了,李父下樓搓麻將。蘭情如入無人之境回到了上午還被勒令“要是敢辭工就別進”的家門。
一陣翻箱倒櫃後,把原主的衣物、生活用品該收拾的收拾,該帶走的帶走,打包裝箱。
李彩霞回屋一趟,以為家裡遭賊了,急吼吼喊李父一塊進屋。
“李蘭情?你還敢回來?”李彩霞震驚地看著女兒拎著大包小包氣勢洶洶。
“為什麼不能?”
“說了你要是敢辭工就別進我家門!”
“我答應過你嗎?”
李母李父氣得心髒病都要犯,李蘭情什麼時候學會犟嘴了?
“別以為做幾年軍嫂了不起,真拿自己當富太太了?”李彩霞攤開手,“要走可以,把這些天住在家裡的夥食費和水電結一下。”
“我從前每月工資上繳給你們做家用七十塊,還不夠嗎?”
“你工資一百五就交七十塊家用,給自己留那麼多錢,當我們傻啊?”李彩霞算了下賬,李蘭情至少每月私藏了八十塊,交給她的連一半都不到。
李父鼻子哼哧一聲,“養頭豬都還能殺來吃,真不知道為什麼要養你,不給父母錢,一點不孝順!”
在原先的世界,蘭情沒接觸過“家用”這種事物,成為女星後她已經不缺錢,父母依然愛塞錢給她,如果紅包沒收,第二天父母照舊會雷打不動發過來。
有次父親買煙忘帶私房錢,蘭情掃碼付錢,父親一個“謝謝蘭姐”喜笑顏開。
曾經滄海難為水,碰上幾個世界物理意義上的父母,蘭情才醒悟自己從小到大吃的有多好。
她在原世界猝死了,他們一定會發了瘋般不接受她的離世。
李彩霞格擋在綠漆鐵門前,“今天你必須給我掰扯清楚,不然別想走。”
蘭情冷笑,“那好,看在生理遺傳的關繫上我姑且稱您一聲‘媽’,跟您說清我的工資。”
“一月一百五是‘綜合工資’,到你女兒手上只剩八九十,你的女兒已經仁至義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