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東方雙手揣在袖筒裡,縮著肩膀慢悠悠的走了進來,一見她在洗大腸便笑道:“今晚上做大腸面嗎?還有香腸,咋不多割點兒,咱們這麼幾個人呢!”
王紅英抬眼看了他一下,“今年就燻了這一副大腸,你看咱們像是有命吃的人嗎?”
林東方愣了一下,“啥有命不有命的,你這不是洗著了嗎?”
王紅英把手裡的大腸往黑呼呼的水裡一丟,盆裡的水跳出來打濕了地面,“洗出來也不是給咱們吃的!”
見她這樣,石東方探頭往外面看了一眼,“你發什麼脾氣?小心被媽聽見。”
王紅英叉著腰站了起來,“聽見就聽見,我累死累活的,難道還不能說一聲了?”
話雖如此說,聲音卻不自覺的小了下來。
石東方拉了她一把,“行了!你這說的啥呀,誰不累了?人家冬青兩口子在外面還不是忙了兩年,連去年過年都沒回來,今年好不容易回來了,媽自然向著他們,咱們不吃就不吃唄,反正過年都吃得上,為了這點東西,你咋還小氣上了。”
王紅英一聽,心裡憋屈得要死,“我是為這個嗎?”
“那你是為了啥?”
王紅英心裡一哽,坐下來繼續洗起香腸。
石東方見她這樣,眉頭一皺:“看你,又不說話,也不知道你一天天的在想啥?”
王紅英面無表情,洗著香腸的手像是有仇一樣,把盆裡的水攪得嘩嘩作響,“我想分家。”
“不是說了不提這事兒了嗎?你咋又提!”石冬青小聲的跺了躲腳,“我是老大,這爸媽以後就得跟我們過,這房子這地,以後也是我們的,冬青他們都說了不會要,還會拿錢孝敬爸媽,你看去年,不就給了咱們五百塊嗎?你說說這家還要咋分?”
王紅英的手一頓,抬起手肘抹了一把臉。
“我自己是掙不來這五百塊錢還是咋的?需得著他們給!我都三十幾歲的人了,就想在自己家裡做回主,想吃啥吃啥,想喝啥喝啥,今天想起了給孩子們炸丸子就能炸,明天想起了給孩子們割回肉就能做,而不是啥都得問問媽!”
既然都開了口,王紅英也不想在憋著,“你瞧瞧人家跟著一起種黃花的那些人家,哪家一年不掙上個千兒八百的?就因為這事兒是半夏負責的,咱媽要面子,就不讓咱們種,眼睜睜的看著錢從指縫裡溜走。
村裡人都說,憑著我和半夏的關系,進豆瓣廠是一點問題都沒有,我之前是真的想和半夏開這個口,也是怕媽生氣,怕傷了她的面子,叫我生生的給忍了下來。”
王紅英說到這就瞪了石東方一眼,“你說說,這一樁樁的,那一樣賺不來這五百塊錢!這錢我得的還心安!憑著我辛苦換來的!不像那五百塊,一有事就提這個,一有事就提,就像我欠他們的一樣!我要是說個啥,就成了我王紅英不識抬舉!是個白眼狼!”
“誰說你白眼狼了!?”石東方急了,“我看就是你多想。咱媽年紀大了,愛面子,咱們多順著她又能咋地?咱家這條件也不差……”
“哪裡不差了!”王紅英打斷他,“你是能拿出一千,還是八百?孩子交學費都還得問你媽要,多買個本子都閑咱家孩子用的浪費,你這麼大個人了,難道就不想自己當家做主!”
咋能不想?
說不想是不可能的,他以前也想過,但石冬青這輩子順著他爸媽順慣了,日子長了就覺得這日子也成,也沒啥不好的。
看看村上有些偏心眼的婆婆,他媽對自己的媳婦孩子已經很不錯了。
“行了,咱們也別說這些了,大過年的,免得咱爸媽聽見了生氣,你要是想吃,就多洗點出來,晚上做了,咱媽也不會為這點東西和你生氣。”
她是不會明著生氣,但她會給我臉色瞧!
石東方再一次和稀泥的態度,讓王紅英的這一拳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一樣,白白輸出了一通,人家壓根不放心上,到最後氣的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