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蝶初始不肯回屋,但被枕星又勸,又哄,又拽,才令她回了屋子。
屋中燈火通明,溫暖如春,鎏金扁嘴鴨香爐中燃著安神香。
枕星捧上一碗熱茶來,說道:“夫人,暖暖身子罷!”
花小蝶此時心如死灰,除了魏舟安危外,再無一事放在心上,只搖搖頭,不說話。
腹內躊躇不已,暗暗地想:“柳小姐,我對不住你,他將我當做了你,一直待我很好,可我不僅沒有照顧好他,反累得他身受重傷,不知所蹤。”“我借了你的身子,做了許多事,可卻無一件報答你,我這人果然是不好的。”
在屋中坐了小片刻,心中卻真真是度日如年。忽然,站起身來,說道:“在這裡幹坐著也不是法子,我也去找找。”
枕星聞言,忙伸手拉住她,說道:“夫人,我們已經派人去找了,您只需在家裡等著,若有人來上報,也好作出計較。倘若你出去了,萬一他們有訊息,豈不是找不著您了?此時侯爺不在家中,一卻都要夫人來主持才是。”
一面說著,一面從檀木架子上取來鬥篷披上,說道:“您若實在憂心,我便去外邊瞧瞧,若有什麼訊息,我立時便回來告訴您,這樣可好麼?”
花小蝶聽她說得有理,略一點頭,幹巴巴地道:“也好。”
一連過了數日,府中眾人已換著班外出尋了好幾輪,花小蝶又撒了些錢抄出去,街上叫花子、腳夫、 小販、更夫、小二也已收攏來,幫忙尋人,此事一鬧,再也瞞不住永春伯夫婦。他夫婦二人尋上府來,問了些事體經過,花小蝶現編現賣,支支吾吾地說了。
魏舟自幼在永春伯府養大,永春伯夫婦也當他是親人一般,心中好不焦急,又派出府中人幫忙尋找,來往的達官貴人得知此事,為了一份人情,亦出力相幫。
永春伯夫人見她茶飯不思,兩頰消瘦,憂心不已,每日上府中來相陪,說些話寬她的心。
這日,正陪永春伯夫人吃飯,忽見枕星走了進來。她行至花小蝶跟前,先與永春伯夫人見了禮,旋即自袖中取出一幅羅紋箋來,說道:“夫人,這是花府的小蝶姑娘派人送來的。”
花小蝶恍惚了一時。只因為著魏舟這事,她已將小小蝶拋在腦後,此時得了她的信,心思才清明起來。永春伯夫人素日並不大關懷外界之事,雖聽見丈夫說過今年取中的人中有個姓花的,卻並不放在心上。是以聽見花府姑娘時,便問了一句,花小蝶只道:“這是我相識的朋友,因聊得來,是以常有來往。”
她展開羅紋箋一看,只見是幾行歪歪斜斜的小字,顯然是她親手所寫。
信中寫道:“姊姊,近日之事,我已聽聞,很是擔憂。我想來瞧你,奈何娘不許我出門,只盼姊姊安心,我會日日向菩薩祈禱,保佑姊夫早日家來。”看到此處,心下稍寬,看來小小蝶沒有聽信奸人的話,誤會自己。
她繼續往下看去,忽覺呼吸一滯,腦袋一陣眩暈。
上面寫著:“董大哥已向我娘提親,我們不日即將成婚。大哥說,此前誤會了姊姊,改日親自登門道歉,要打要罵,隨意處置,只盼姊姊消氣,大家重歸於好。”
永春伯夫人見她面色微變,溫聲道:“怎麼了?可是發生什麼事了?”
她本欲問:“可是舟兒出什麼事了?”然見花小蝶臉色不好,便不說出來,心道:“舟兒吉人自有天相,說不定小兩口鬧了別扭,他離家出走罷了,不過幾日便回來。莫要多想。”
花小蝶只覺心中苦澀無比,當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卻不忍讓永春伯夫人憂心,便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是朋友家的事。”
永春伯夫人見她笑容僵硬,比哭還難看,嘆了一口氣,說道:“你爹孃不在身邊,我素來待你如待親生子,你開心還是難過,莫非我看不出來?好孩子,你若不開心,便來我懷中哭它一哭,不必強撐。”
枕星眼圈一紅,說道:“奴婢自幼跟在姑娘身邊長大,今日便在夫人跟前說一句大膽的話,奴婢身份低微,卻早已將姑娘當成了親姊姊一般,姑娘若有吩咐奴婢的,奴婢便是舍了這條命不要,也要幫姑娘做成的。”
永春伯夫人說道:“你們年紀輕輕兒的,好日子還在後頭,怎麼說這些話?月兒,星兒,舟兒都會平安順遂,一生無虞。”
枕星鼻尖一酸,微微一行禮,說道:“是,夫人。”
當夜,枕星替她淨了面,洗了腳,倒了洗腳水回來時,說道:“夫人,今晚月亮很大,梅花也開得比往日家香甜了呢!”
一個人若有心事時,通常都沒有心思觀賞風雅的。
花小蝶應了幾聲,卻並不放在心上。枕星服侍她上榻歇下,歇了燈,自個兒會外間歇下了。因著近日尋人,甚是勞累,方一躺下,六扇開合山水屏風外便響起微微鼾聲。
自打魏舟負傷失蹤後,花小蝶整日價憂心忡忡,茶飯不思,雖未跟著眾人去尋人,卻更是身心俱疲。每每夜中,屋外人聲俱靜,只聞窗外寒風呼呼作響。
心中一時雜念萬千,想道:“他的傷要不要緊?有沒有去看大夫?”“若是沒有好,又遇著這樣的冷夜,可如何是好?”“他身上似乎沒有帶銀子,這樣冷的夜,吃在哪裡?宿在哪裡?”愈想愈心驚。
有時,想著想著,好不容易睡將過去,卻又夢見魏舟好端端的回來了,心中一喜,立時驚醒過來,但見屋中漆黑,寂靜如死,哪裡有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