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蝶心下大驚,結結巴巴道:“魏公子,你……你……聽見了?”
話音方落,只見魏舟身形一閃,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厲聲道:“你說的是假的,我不信!世上豈有這樣怪事?”他說到最後幾個字,嗓音已然顫抖起來。
花小蝶臉色蒼白,見他眼露殺意,抖著唇道:“我也希望這是假的,你和柳小姐都是好人……我……我寧可自己的命運不改……也只盼你們好好兒的……長命百歲……”
魏舟的臉已變成一種淡淡的死灰色,嘴唇發青,只一雙眼睛死死盯著花小蝶:“柳妹呢?你叫她出來,你叫她出來!”
花小蝶只覺他手上力度極大,手腕咔咔作響,腕骨似要被他捏碎,心下又害怕,又難過,不由得墮下淚來,說道:“我……她……她已經許久沒有醒來了……我時常喚她,她卻沒法子應我……”
只在這片刻之間,雪花已落滿他的發,他臉上毫無生氣,似乎一瞬間已變成一個七八十歲的老頭子。
他頓了頓,再看向花小蝶時,雙眼已變得猩紅,只死死盯著她,一字一句道:“你憑什麼霸佔她的身子?”說完,陡然站起身來,拽著花小蝶便要走。
花小蝶來不及站起,被他這般一拽,一跤跌在地上。若是往日,便是咳嗽一聲,魏也要噓寒問暖半日,此時卻只是拽著她往前走,恰如手中拖著一個破布娃娃一般。
一隻手忽然搭在他的肩上:“放手。”
魏舟本以怒極,一言不發,只是轉過身,左手一抬,只聽“咻咻”幾聲,四五支短箭自袖中疾射而出,刺破數朵雪花,直向蕭別情射去。誰也沒料到他會忽然出手,誰也沒料到他袖中竟藏有短箭,去得又狠,又快。
若是旁人,早已死在短箭之下。蕭別情反應雖快,微微側身,堪堪避開短箭,但雪白的面上已被擦出一條細小血痕,霎時冒出一粒殷紅的血珠來,恰似紅墨滴白玉,分外刺眼。
他微微蹙眉,手指一彈,一股內力打在魏舟手腕上。魏舟只覺虎口一麻,拽住花小蝶的手一鬆,蕭別情一抬手,一條白綢自他袖中飛出,捲住花小蝶的腰,輕輕將她拉了回來。
魏舟黑著臉,卻忽然“嘿嘿”笑了一聲,說道:“若我柳妹死了,我也不獨活,不如大家一齊共赴黃泉也好!”說話間,他手中已多了一把鋒利短劍,逼將過來。
蕭別情將花小蝶放在身後,飛身上前與他對起掌來。忽然間,只覺寒風大作,唰唰幾聲,雪花和綠竹被逼將下來,在半空飛舞旋轉,掩住他二人身影,只看得人眼花繚亂。
不知過了幾時,只聽砰、砰、砰幾聲響,他二人四周忽然炸了開來,只見煙霧橫飛,雪花、綠葉、泥土混做一團,在空中飛舞。花小蝶嚇了老一大跳,雙手捂住耳朵,身子往後一縮,怯生生看向煙霧中。
過了片刻,塵霧散去,雪花又一朵一朵灑將下來,草木無聲。
花小蝶定睛一看,只見蕭別情背靠一叢綠竹,臉色更白,總是一塵不染的白衣已沾了星點泥土,嘴角隱隱有一點血跡,魏舟卻落在他對面枯黃的草木中,手肘半撐著地,咬牙切齒地盯著他,一線殷紅血跡從嘴角流將下來。
花小蝶見他面上呈現出一種淡淡的死灰色,憶起昔日他待自己甚好,心中愧疚不已,發足奔至他身側,伸手扶住他,悽然地道:“魏……魏公子……你要好生保重……柳小姐她……”
話未說完,魏舟手臂一甩,將她摔出去二三丈,冷冷道:“滾開,一個假貨,也配管我?”說罷,艱難地翻起身來,搖搖晃晃地走了。
花小蝶恐他有甚長短,正要趕上去,只聽有人嘖嘖感慨。
轉頭瞧去,董星潭不知何時已回來了,斜斜靠著門框,面色頗為怪異。見花小蝶看著自己,一陣搖頭,說道:“造孽,造孽。”
原來,他當時追趕小小蝶,在竹林外哄住了她。見她眼睛哭得紅腫,心下好不憐憫,一時情不自禁,伸手替她拭去眼淚,說道:“再哭一會子,可叫我肝腸寸斷了。”
小小蝶只覺他動作輕輕兒的,語氣柔柔兒的,話語甜甜兒的,當下心中稍緩,低下頭去,只是仍低低哽咽著。
董星潭道:“你莫誤會,我對魏夫人,絕沒有那種意思。”
她聽聞此言,又低低哭起來,說道:“姊姊……姊姊她……”在她心中,姊姊又溫柔,人又好,卻不曾想她嫁做人婦,心中卻又歡喜另一個男子,況且這男子還是自己……
其實,若姊姊歡喜董大哥,自己雖覺尷尬,心酸,卻也沒什麼,最令自己傷心的是,姊姊竟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般好,一時只覺她在自己心中形象破滅,好像忽然死了一般。
董星潭又安慰她一番,直送她到花府角門外,目送她歸家後,忙趕回來瞧熱鬧,恰見魏舟忽然變了個人一般,對魏夫人冷冰冰的。
花小蝶此時心憂魏舟,哪管他譏諷自己?她忙奔至蕭別情身側,伸手扶住他,擔憂地道:“蕭大哥,你還好麼?可有哪裡痛?”
蕭別情微微搖頭,示意自己無事,心中卻想:“近日來,功力倒一日比一日退步,竟似已回到十八歲時,莫非……”思及此,垂小眼皮,默默向她瞧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