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傷離嚇了一跳,忙側身避開,道:“你胡說什麼?”
南珠小嘴一癟,淚珠子霎時簌簌而落:“那日我得罪了百刀門的人,他們那壞少主便來尋我們麻煩,又被你殺了,他們肯定不會放過我們的。”她嘴角向沈夜雨一歪,說道:“他現下受了重傷,我不能不管他,若人家找到我們,我們就慘啦,求師父救救我們,讓我們跟著師父回去養傷,傷好了便走!”一面說,一面伸手揩淚。
蕭傷離心道:“糟糕,只顧著收拾那幾個臭蟲,忘了會給他二人帶來麻煩。”百刀門乃江湖上小門小派,且門風不正,多不受江湖眾人待見,時常有子弟與人鬥毆被殺。他雖不將他們放在眼裡,但這兩人年紀尚小,只怕百刀門拿來出氣。
思及此,便道:“好罷,我不是你師父,但此事因我多管閑事而起,我便帶你們去一個地方養傷。”頓了頓,對沈夜雨道:“待你傷養好,便走罷!”
兩人僱了一輛板車,將沈夜雨安置在車上,推著走了。
方行出數十步,蕭傷離忽然道:“壞了!”
方才被人折辱了一番,南珠心下又怕又怒,又見他一臉擔憂,忙問道:“怎的了?”
蕭傷離懶懶一笑:“忘記買醬油了。”
02
日頭燥熱。
三人行了好一段黃泥路,南珠額頭已沁出薄薄的熱汗。
往前行一二裡,忽見青山腳下有一間精雅屋舍。屋後是一大片翠綠竹海,屋前是一條晶瑩小溪,溪邊有幾株桃花柳樹,紅紅綠綠,間雜好看。
三人方進了院子,只見屋裡走出來一名青衫女子。只見這女子身姿窈窕,樣貌卻平平,雖不醜,卻也算不得美貌。
她緩緩走來,蕭傷離便已迎上前,笑道:“醬油買回來了。”
他從腰帶上取下一壇醬油遞過去,那女子卻不接,反而伸手揪住他的耳朵,說道:“身上怎有血腥味,喝多了,和人打架了麼?”
蕭傷離湊到她耳邊,笑道:“我帶客人來啦!”
那女子聞言,略略一愣,忽然紅了臉,說道:“怎不早說?”遂放開他,看向兩人,說道:“尊客遠道而來,有失遠迎,請莫見怪。”
南珠這才發現她一雙眼睛灰濛濛的,空洞無神。原來是個盲女。
不知怎的,看見他二人如此親暱,她心下竟生出一絲失落。
此後,她和沈夜雨便在這一處住下。那盲女卻是個醫女,蕭傷離每日替她上山採藥,或去鎮子上採辦日常所需之物,那女子便在家中挑揀、曬藥、炮製,替前來求醫著診治。
那女子待人溫和有禮,性子卻頗為內斂,若非旁人主動,她絕不先開口說話。
某一夜,南珠如烙餅一般翻來覆去,始終無法入眠,滿腦子皆是那個男人的音容笑貌。他看起來總是一副懶懶的樣子,眼裡總含著微微笑意,像春日裡的湖水,清冽中含著溫柔。他閑下來時,會和她聊天,聽她說一些路上所見所聞,但他卻從不問她的身份姓名。
某一日,蕭傷離去鎮上採辦油米醬醋皮蛋冰糖針線蝦米等雜物時,南珠心下一動,說道:“我去鎮子上換錢,同蕭大哥一道罷!”蕭傷離想也沒想,便同意了。
蕭傷離腿長步子大,南珠步子小,只得加快腳步跟上,心道:“若是華姑娘,他一定怕她跟不上,扶著她慢慢兒的走。”一時間,只覺心裡似打翻了醬醋一般,不是滋味。
走了一段路,她忽然開口問:“蕭大哥,你幹麼從不問我姓名?”
蕭傷離看也沒看她一眼,仰頭喝了一口酒,說道:“你不說,我幹麼問你?你若想說,自己便說了。”他說話時語氣輕飄飄的,但同那位華姑娘說話時,又溫柔,又調皮。有時他故意去惹她,待她果真生氣了,他又將她哄得眉花眼笑,她老說他“沒個正經”。
南珠第一眼見到華約時,見她相貌平平,性格溫和,只道是個普通女子,從未將她放在心上,待察覺到他二人關系不一般,她心下便暗自比較起來,心道:“我是公主,雖不說有多美,卻也比那位華姑娘好一些。”每每一比較,心底便生出一種優越感來。
但又覺蕭傷離同自己說話時,雖一般的伶牙俐齒,卻並未說過什麼無禮的話,始終保持著一種淡淡的疏離感,同華約說話時卻是油腔滑調的,甚是親熱。
此時聽他哼著歌,心下便如被火燒著一般,十分難耐,忍不住問道:“蕭大哥,你同華姊姊,是……是什麼關系?”
蕭傷離一愣,旋即露出一抹又狡猾,又甜蜜的笑,說道:“她是我的主人,我是她的奴僕。否則,她又怎使喚得動我?”
南珠聞言,心下一惱,便道:“你幹麼總是這般嘻嘻哈哈,吊兒郎當的?我問你真話呢!”
蕭傷離見她面露慍色,微斂了笑意,說道:“她是我的未婚妻……”說罷,嘆了口氣,道:“雖然我還未提親,她也還未同意,但我已決定,三日後向她提親。”
南珠只覺被人潑了一頭冷水,霎時涼透了心,忽覺醋意大起,隨口道:“天底下聰明貌美的女子可多了去了,她有什麼好的?”
蕭別離搖搖頭,眼光一漾,似乎又看見那道窈窕青影。微微一笑,說道:“天底下聰明貌美的女子多了去了,和我有什麼關系?”
南珠一路心神不定,回到家時,已是傍晚。華約正在燒飯,沈夜雨正低頭著,默默地掃地。
晚飯是一碗蒜薹炒臘肉,一盤醃皮蛋,一碗炸花生,一鍋豆腐鯽魚湯,還有一小壇酒。這酒自然是為蕭傷離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