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珠公主道:“這些沒用的奴才,我再讓他們給你蒸一碗,不,蒸十碗,蒸到你覺得好吃為止,好不好?”
蕭別情道:“不必。不好吃,就是不好吃。”
南珠公主微微一笑,說道:“你這孩子,果然任性,和你爹爹一個性子。”
蕭別情放下碗筷,直勾勾盯著她,冷冷道:“告訴我,關於我孃的事。”
南珠公主道:“好孩子,莫著急,我會告訴你的,只不過不是現在。”
一面說著,一面伸手去拍他的肩。手伸到半空,卻忽被一股內力彈開,蕭別情微微蹙眉,說道:“走開。”
南珠公主知他不喜人近身,卻仍伸過手去,笑吟吟道:“孩兒長大了,娘碰碰都不行了?”
“砰——”的一聲,南珠公主忽然直直飛了出去,又重重撞在牆壁上,滑落在地上。這動靜不大亦不小,但因這屋子隔音極好,便是有人打架也聽不見。
南珠公主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神情,旋即又笑吟吟地道:“你這孩子,下手也太重了些。”說著,一面起身,一面掏出手帕拭去嘴角血漬,又款款行至桌邊坐下。
蕭別情淡淡道一聲:“瘋子。”旋即行至牆邊,面牆而坐,不再看她。
南珠公主跟在他身後,柔聲道:“你不讓我碰,想讓誰碰?那個小丫頭?你是不是對她動情了?否則又怎會三番四次救她?是不是?”
蕭別情只是不理她。
過了半晌,南珠公主忽然笑起來,說道:“好,那我就去殺了她。”
她正欲轉身,忽聽蕭別情道:“你殺她,我殺你!”
南珠公主嘴角笑意愈深,用一種極其溫柔的聲音道:“哦?”
蕭別情道:“除了我,誰也沒有資格殺梅花崖的人。”
南珠公主眼珠微轉,說道:“梅花崖闖禍的小丫頭不是已經被你殺了麼?她以前是永春伯府的姑娘,現在是光明侯府的夫人,又哪裡會是你梅花崖的人了?”頓了頓,笑吟吟道:“哦,你已對她動情了,捨不得,是不是?”
提起那小丫頭,蕭別情有些疑惑,只覺那小丫頭一時一個性子。一時明朗起來,會叫他“蕭大哥”,一時沉默話少,叫他“蕭公子”,倒像兩個人似的,莫非是個未成形的瘋子,還沒長到完全發瘋的時候?
南珠公主見他不語,只道他是預設了,不知怎的,一股冷冰冰的怒火忽從心底蔓延開來,伸手便去抓他的背,說道:“轉過來,看著我!”
她此次出手速度極快,指尖方觸及蕭別情的肩,又被一股內力彈開。不同方才柔和,這股內力強而淩冽,如雪原高山上吹來的冷風,冷如利刃,寒意襲人。
南珠公主摔在地上,臉上露出一種怪異而複雜的神色,陰沉沉盯著蕭別情。
蕭別情依然背對著他,冷冷道:“你很討厭。”
“哈哈哈……哈哈哈……我討厭……”她忽然大笑起來,眼神一淩,陰測測道:“就算你討厭本宮,那又怎樣?就算全天下人都討厭本宮,那又怎樣?我不僅隨時可以殺了你,還可以讓你和那小賤人永遠永遠見不了,你又能如何?”
蕭別情不答,忽覺一陣強烈的眩暈感如浪花般拍打而來,身子一晃,倒在地上。
他並非被南珠公主囚禁,而是他自願的。倘若他執意要走,便是金剛打造的鐵門也擋不住他,他之所以留在此地,一則是要打聽娘親下落,二則是他素不喜人,不願在府中溜達,是以每日便留在這墓室一樣的屋子裡。
他心下不喜南珠公主,但她每日送來的飯,他也吃。他並不怕南珠公主下毒,一則是他有百草丸可解百毒,二則,若解不了,就解不了。他自幼修習“太上忘情功”,最忌諱有“情”。痴生情,情生執念,看破執念,心生菩提。在師父的教導下,他自幼便盡力剋制自己一切的感情,只在母親跟前稍露些許。
正因心中眷戀娘親,“太上忘情功”便一直無法突破第九層,對此,他也從不放在心上,突破不了,就突破不了。他就像是漂浮在大海上的一葉扁舟,隨浪花而起,隨浪花而落。
他轉醒時,燈架上的蠟燭依然燃得正旺。跳躍的光影映在光滑的柚木地板上,忽明忽滅。
他已被一根又長又粗又冷的鐵鏈綁在床柱上,鐵鏈綁得極緊,令人絲毫動彈不得。
南珠公主正從雕花食盒裡取出飯菜,一一擺在桌上。碗底輕碰到桌面,發出輕微響聲。
蕭別情冷冷看著她,只不說話。
南珠公主裝了一碗飯,款款行至床邊,笑吟吟地道:“好孩子,想來肚子該餓了,吃飯罷!”說著,夾了一塊水晶小餃,往他唇邊送去。
他的唇緊緊閉著。
南珠公主哄道:“好孩子,張嘴啊,我餵你吃。不吃飯,要餓肚子的,張嘴,啊——”
任憑她好言相勸,蕭別情始終不理睬他。他大感不適,正欲運功掙脫鐵鏈,方一提氣,只覺已被人點了十幾處xue道,內力已被封住,心下生出一絲惱意,張嘴含了小餃。
南珠公主微微一笑,正要說話,只聞“呼”一聲,那小餃已吐在她美豔的臉上,又順著臉頰滑落至衣衫上。她伸手擦了擦臉,笑道:“你這頑皮孩子,娘要教訓教訓你,罰你多吃一碗飯!”一面笑,一面伸手捏住他的兩頰,將碗中熱粥一股腦倒進他的嘴裡。
粘稠的湯汁從下頜大片大片低落在他雪白幹淨的衣衫上。
他生性愛潔,只覺心中不適到了極致,南珠公主“噯喲”一聲,說道:“好孩子,衣服都髒了,要娘幫你打理打理麼?”說罷,伸手替他拭去臉上湯汁,卻愈擦愈髒,她笑道:“怎麼發抖了?沒吃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