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別情道:“我不會。”
殷若花見她處處護著那假扮自己的女子,心下悽慘:“他既不信我,我活著又有什麼意思?反正我……我也快死了……”思及此,忽然間好似被雷劈中一般,緩緩站起身來,說道:“不錯,我……我確實不是柳小姐……只因我仇家甚多……便籌謀讓她做我的替身……替我擋這一劫……”
她搖搖晃晃站起身來,坦然一笑,卻悽然無比:“我命不久矣,也無需再害人了。”說罷,搖搖晃晃地去了。
蕭別情見她忽然變卦,一時只覺莫名其妙,心想:“山下的人心思複雜,難以琢磨。”
但他心中已然認定這假的柳眠月便是真的殷若花,今日無論如何放她不過,忽然提掌運氣,冷冷地道:“你去罷!”
這一掌去式柔和,但拂過之處,落花碎葉簌簌而落。
魏舟雙掌推出,運氣相抗,只覺這一團氣息竟從他掌中分化成兩股,繞到身後去。
旋即,只聽柳眠月驚呼一聲,後退數步,倒在地上。
魏舟忙轉回身,只見她如一個破布娃娃般地躺在地上,一線鮮血從嘴角溢位,目光渙散,顯然已命在旦夕。
他只覺心下一痛,又一怒,霎時落下淚來,仰頭長嘯一聲。
須臾,數百名侍衛聞聲,紛紛持刀而來,將花園圍得水洩不通,魏舟喝道:“槍來!”
話音方落,只見人群中銀光一閃,一柄精剛打造的銀槍從空中拋來,魏舟伸手接住,順勢挽了個凜冽槍花,厲聲道:“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 ?今日,我要你死!”語畢,挺□□出。
銀槍在他手中時而宛若遊龍,時而靈動如蛇,招招淩冽如電,迅疾如風,七十八斤重的槍,在他手中宛如一根輕飄飄的樹枝。
長槍帶出的銀光將兩人籠罩,只見銀光之中兩人身形飄忽不定,恍若鬼魅,卻將四周草木震得簌簌作響,一時竟看不出他二人如何出手相對 。
蕭別情只是閃躲,並不還手。
魏舟挺□□去,明明見槍尖已刺到他身上,一轉眼,人卻忽然不見了,轉眼一瞧,他又好端端站在他身後,刺了十幾招仍是如此。
魏舟心中又急又怒,餘光瞥見殷若花正呆呆地立在岸邊觀戰,胸中怒意翻滾,大喝一聲,槍間一轉,如霹靂一般向她刺去!
這一槍去得又快,又狠,槍尖方直刺破殷若花胸口的衣衫,忽然,一片梅花打在他手上,他虎口一震,長槍便“嗆啷”一聲,掉在地上。接著,後背又捱了一掌,一股巨力將他擊出兩三丈,又重重摔在地上。
這時,侍衛中有人厲聲喝道:“放箭!” 只聽“哧哧哧”一陣響,數百支利箭從四面八方朝他射去,蕭別情霎時被包裹在箭雨中。眼見就要被刺成窟窿,他腳尖一點,輕飄飄躍至半空,雙臂伸展,身子一旋,四周霎時狂風大作,數百支箭矢忽然凝在空中,蕭別情雙掌一旋,箭矢忽然倒退著原路射回。
霎時,偌大的花園中悶哼聲此起彼伏,再一眨眼,紛紛已倒作一片,但卻並無一人斃命。
魏舟早已見識過蕭別情的身手,心中雖怒,見他這一手招式,心中卻更增幾分敬佩。
倒地計程車兵們個個瞪大眼睛,嘴巴張得已能塞下一個雞蛋。
蕭別情輕輕落在他身前,垂下眼睫,淡淡地道:”走開,不關你的事。“
魏舟冷笑一聲,站起身來,行至柳眠月身側,半跪在地上,伸手將她抱起,冷冷地道:”本侯技不如人,別無怨言。你若要殺,就將我們倆都殺了!“ 語罷,低頭看向柳眠月,眼神柔柔的,伸出手指拭去她嘴角的血跡,輕聲道:“若活,一起活著,若死,一起化成灰。你怕不怕?”
柳眠月呆呆地注視著他,臉上忽然露出一種十分奇異的神色,她喘著氣,喃喃道:“不……我……我不……是柳…………”連說了幾個“不“,語氣越來越急,“哼哧哼哧“喘著氣,面上大有恐懼之意,最後,掙紮著說道:”妖……妖……“話音未落,脖子一歪,人已嚥了氣。
有時,生與死,通常都只在一瞬間。
一瞬間,就是一呼一吸之間。但一瞬間發生的事,人們往往要許久才回過神來。
魏舟回過神時,只見柳眠月雪白的臉上露出一種又恐懼,又驚訝的神色,魏舟呼吸一滯,忽然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眼中光影盡散,歸於寂靜。
他只覺腦袋一片混亂,心裡湧出無限畫面。自成親以來,他便覺自己十分怪異,總是精神恍惚,夜夜夢魘。
每每驚醒過來,便看見她那雙又溫柔,又擔憂的眼睛。她總會輕輕拍著自己的肩,如哄小孩般哄自己睡覺,從不厭倦。
她為他持戒,為他吃齋,為他百行百計不舒懷。
道士替他瞧病那段日子,她肉眼可見瘦了一圈,卻仍每日親自服侍他,他笑說:“夫人千金之軀,何必親自做這些事”
她只說:“只怕旁人大意,我不放心。”
正兀自回憶往昔,忽聽蕭別情說:“你聽見了。她說,她不是柳小姐。”
一道人影覆在他魏舟身上,他怔怔抬頭去,只見白衣人靜靜地看著他,指尖夾著一粒藥丸,緩緩伸過來:“吃了它,百毒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