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車夫解開一匹馬,說道:“小丫頭,上來罷!”雙手搭上她的雙肩,手臂一縮,便將她拉上馬來,雙腿一夾馬肚,馬兒發足便奔。
這馬兒跑得極快,只聽耳畔風聲“呼呼”作響,道路兩側花草已成殘影,不過眨了幾次眼,馬兒已停在花家籬笆外,方才還有二三十人圍著花家嘰嘰喳喳地說話,此刻卻一個也沒有了。
她下了馬,推開木門,卻見院子裡卻一個人也沒有,靜得出奇。
她行至屋外,忽聽“啪”的一聲,接著,一道粗聲粗氣的聲音怒道:“以後不許你和那野娃兒來往,一看就不是個正經姑娘,沒的將你帶累壞了!”
一人哭著道:“花姊姊她不是野孩子,她是很好很好的姑娘,沒有帶壞了我!”
那人罵道:“沒有帶壞你,卻險些連累死了我和你哥!”似是氣極,又接著罵:“那野娃子也不知給你灌了什麼迷魂藥,你莫忘了是誰給你吃喝,是誰將你養大,你不心疼你娘,返到去心疼外人?這次下毒沒毒死我和你哥,下次他們怕不是要一刀砍一下我和你哥哥的頭 ,你才滿意!”
那人嗚嗚咽咽地哭著,只聞一聲輕輕的“撲通”聲,那人似跪了下去,接著乞求道:“娘,我求你別這麼說,你和哥哥若有什麼事,難道我還活得下去麼?只是花姊姊她……她不是……”
那人打斷她的,厲聲喝道:“好啊,你既這般歡喜她,不如便隨她去了,只莫要連累我和你哥!”話音猶未落,只聽“嗆啷”一聲響,有人大哭起來:“娘……娘……你莫趕我走,我知錯了……娘,你別不要我……”
殷若花聽見這哭聲,只覺一陣心酸,眼淚便要湧下來。
這時,門已被人推開,只見花母一張黝黑粗糙的臉布滿怒容,一隻粗壯的手掐住花小蝶的細胳膊,正提著她往外走來。
花小蝶一面哭泣,一面哀求,花母黑著臉,只是不語。
殷若花見狀,忙上前解開兩人,將花曉蝶護在身後,眼圈兒紅紅,說道:“大嬸兒,你莫怪她,都是我不好,我給你賠不是了!”
花母乍見她在門外,心知方才那話番盡數被她聽去,心中頗有幾分尷尬,轉念一想:“我和蜜兒險些被人下毒害死,聽見聽不見又怎麼了?這人來歷不明,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姑娘,沒準是個災星,若她曉得好歹,也離小蝶遠一些!”
思及此,心中更不待見她,一句話沒說,轉身回到屋中,“砰”的一聲將門關上。
花小蝶心中甚為難過,此時乍見殷若花,心知方才娘說的話盡數被聽了去,一想到娘說她是“野孩子”,“不三不四的姑娘”,只恐她心裡難受,自己心中更覺對不住她,一時臉色嚇得發白,盯著她地臉,呆呆地道:“姊姊,你莫聽我孃的話,在我心裡你是好姑娘,是我的好姊姊!”
殷若花只見她眼淚滴滴嗒嗒落在衣襟上,染濕了大半,甚是心疼,抬手替她揩去眼淚,柔聲安撫道:“我怎麼會和娘見識呢,你的心意我最清楚不過,我永遠是你的好姊姊,你也永遠是我的好妹子。”
安撫了她半晌,唯恐令蕭別情等得太久,惹他不悅,便從懷裡取出那包碎銀塞給她,正色道:“好妹子,諸多事情因我而來,此次一別,不知何時相見,你要聽我的話,莫要將別人看得太重,也莫將自己看得太輕,凡事當以自己為先,知道麼?”
說著,將她耳耳畔濕潤的碎發拂至耳後,柔聲道:“這世上,我只願護你一生無憂,你若不歡喜,我心裡亦不歡喜。”
花小蝶尚在哽咽,她已轉身而出,低低道:“妹子,保重了!”
到得村口時,只見那車夫依然端坐馬上,見她出來,朝她揮了揮手。
殷若花忍住淚意,快步朝他走去,那車夫伸手將她提上馬去,調轉馬頭離開。馬兒方跑出幾步,忽聽一人在身後喊道:“花姊姊,花姊姊!”
那車夫聞聲,勒了馬,向後瞧了一眼,對殷若花道:“小丫頭,你的小妹子追你來啦。”
殷若花向後一看,果見一個瘦弱的身影朝她奔來,兩條大辮子一晃一甩,果真是花小蝶!
她忙跳下馬,往她奔來的方向奔去,到得跟前,緊緊握住彼此的手。
殷若花見她小臉上猶有淚痕,柔聲道:“是不是有什麼悄悄話要告訴我?”
花小蝶垂下頭,只不說話。
殷若花見她不說,便也不催,只耐心等著。過了好半晌,只覺花小蝶用力握住自己的手,她深深吸了幾口氣,緩緩抬起頭來盯著她,似乎下了極大的決心,一字一句道:“花姊姊,我跟你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