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未說完,忽覺臉蛋上傳來一陣濕軟的感覺,魏舟已坐回了身,臉色通紅。
半晌,她眨了眨眼,忽然“哇”的一聲哭出來,罵道:“你……你……你是個壞小子,我要告訴爹孃,把你趕出去!”
她飛奔至門邊,只覺身後悄無聲息,不由得轉頭去瞧,只瞧魏州耷拉著腦袋立在原地,一副懊惱模樣。
她捏住拳頭,怒道:“你對我做了壞事,幹麼又要做出受委屈的模樣?叫爹孃看了,還以為是我……是我是我欺辱了你……” 說著,淚珠兒撲簌簌落下。
魏州抬起頭來,臉色紅得似要滴血,又是愧疚,又是害怕,低低道:“是……是我不好……我是個壞小子……我……我……”
他拔腿便往前走,一面走,一面道:“我這就去向老爺和夫人認錯,讓他們狠狠打我屁股,將我趕出門去!”
柳眠月一驚,只見他已沖出屋子,一時急了,忙拉住他的衣袖,喊道:“喂,你,你真的不怕我爹孃打你板子,趕你出去麼?”
魏舟垂下腦袋,道:“是我輕薄了小姐,小姐莫說將我趕出家門,便是老爺夫人要將我打死,我也絕無怨言!”
語畢,掙脫柳眠月的手,正朝院外跑去,忽聽身後“哇”的一聲,她又哭了出來。
他心下一慌,頓住腳步,轉頭看去,只見少小女癟著嘴,不停地抹眼淚。他懊悔至極,巴不得立時用刀戳死了自己。
忙上前幾步,又頓住,慌慌張張認錯:“小姐,是我該死,你打死我罷,只是莫再哭了……”
說著,只恨自己惹她掉淚,心中愈發難過,伸手往自己臉上啪啪打了幾個耳光。
柳眠月忙上前制止了他,但見他兩頰紅腫,忽然破涕為笑:“饒了你啦,若是爹孃把你趕走,誰來陪我念書呢?”說到此處,略頓了頓,雙手叉腰,板著臉道:“只是,下次不許你這樣欺負我了,否則,我……我就撕爛你的嘴,知道了麼?”
她臉上淚痕未幹,臉色紅潤,倒似露珠滾過的玫瑰花瓣,嬌俏可愛,令他十分歡喜。他人生中第一次生出一個念頭:“原來世上的女孩兒,竟這般可愛可喜。和她比起來,便是金銀珠寶,也變成了糞土。”
此時春風拂過,花香浮動,鳥鳴婉轉,他四周千百種聲音,他卻只聽見自己的心碎聲。
經此一事,恐被爹孃知曉後趕他走,兩人便拉勾,誰也不得說出半句,便與情同姐妹的枕星躲在被窩裡說悄悄話時,她亦不曾透露一個字。天底下,只他二人知曉這事。這女子又怎知?
念頭方起,心裡便道:“是了,這女子心思深沉,聽說江湖中邪術眾多,也不知她用了什麼法子得知也未可知。”
想到此處,心中陡然生出怒意,對眼前這女子生出一絲恨意來,後悔方才不該救她——妄想傷害柳妹的人,都該死!
正要抬手將她一掌打死,只聽風中傳來她悲傷的哭聲。
她說:“那日我去無量寺拜佛,在客房歇覺,待我一覺醒來,已成了一個小乞丐。我很害怕,懷疑自己是在做夢,又睡了過去,可是醒來後還是小乞丐,怎麼會這樣?後來我在街上走著,又有人說我是女魔頭,便一掌打在我身上,我,我本以為我活不成了,此生再也見不到你,可想來是佛祖慈悲 ,竟讓我躲過一劫,尚存人世,可那害我的那人卻成了我,還欺騙了你…… 如今,我身手劇毒,命不久矣,你不信我,我又有什麼好活?舟哥,別了……“
她說到最後,嗚嗚咽咽,愈發悲傷,只說不出話來。魏舟聽她似有訣別之意,眨眼之間,只見她拾起地上匕首便往身上刺去,他心下一驚,欲出手搭救,然她似已報了必死之意,速度極快,帶他回過神時,匕首已刺入她的肌膚。
魏舟搶步上前,已然來不及,心中掠過一絲悔恨。
這時,只聽”嗆啷“一聲響,她手中匕首忽然掉落在地,一月色下,片鮮紅的梅花瓣輕飄飄落在地上。
淡淡的冷梅香飄入鼻尖,魏舟道:”梅花公子果真好武藝!”
話音方落,只見滿天繁星下,一人如落葉般輕飄飄從樹上落下,竟未發出一點聲音。
他瞧也不瞧魏舟一眼,一徑行至殷若花身前,只見她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已變為暗紅色,淡淡道:“刀上有毒。”
他先前喂進她體內的毒,二十八日後才會發作,現下離二十八日還有兩三日,哪知那匕首中亦含了劇毒,此毒一入體內,便激發了他種下的的毒。兩種毒液相互碰撞,只擊得她五髒六腑如被巨石擠壓一般,霎時只覺頭暈腦脹,四肢麻木,驀地裡嘔出一口暗紅色的血來,霎時倒在地上,沒了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