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美娘喚了好幾聲,謝明安才回過神來。
謝明安連忙道:“請娘娘恕罪。”
沈美娘笑了笑,也沒責備謝明安,只道:“想必夫人是累了,既如此,便先退下吧。”
沈美娘打發走了謝明安,站起身,盯著她離去的背影,眼中情緒晦澀。
她握住青詞攥緊的手,道:“不用擔心,魚兒咬鈎了。”
謝明安一定會告訴李守義她的見聞。
禮部尚書、五姓七望又如何?
沈美娘垂眸,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之色,還有癲狂的喜悅在眼神中跳動——那是猛獸窺伺志在必得又略有挑戰性獵物的眼神。
“美娘!”
就在沈美娘出神的時候,帶著焦急和擔心意味的聲音打斷她。
姜頌撩起珠簾進來,拉住她的手,問:“美娘,韓國夫人沒為難你吧?”
沈美娘搖頭:“陛下說什麼呢?臣妾是您的貴妃,她們怎麼敢為難臣妾?”
沈美娘不知今日所見的內外命婦心裡怎麼想的、私下又是如何說她的,但明面上沒一個敢不討好著她的。
她可是姜頌登基後冊封的第一個妃子,還是貴妃,就算她從前出身再不堪,那些人也絕不敢來找死。
姜頌聞言才鬆了口氣:“沒人欺負你就好。”
他剛才聽到沈美娘和韓國夫人多說了會兒話,還擔心是謝黨人明面上不敢為難他冊封沈美孃的事,私底下卻讓妻子來給美娘添堵了。
姜頌道:“外頭還沒見過的幾位命婦便罷了,我叫人給些賞賜就是。”
沈美娘點頭。
今日她瞭解、認識上京貴婦圈和讓謝明安看到她腰間玉佩的目的已經達到,也沒必要再繼續了。
沈美娘瞧姜頌處處為她著想,柔聲問:“陛下就這般相信是別人欺負我,說不定是我欺負人家韓國夫人呢?”
姜頌毫不猶豫道:“美娘,我知道你不是主動欺負人的性格,況且……”
他頓了一下,道:“你別看那些高門顯貴口口聲聲仁義道德,其實他們才是最吃人不吐骨頭的。”
這話沈美娘當然信,她從小在農家長大,長大了又為奴為婢。
她比誰都知道所謂名門望族的門楣下,埋著多少人的森森白骨。
沈美娘笑得愈加嬌媚,問:“那要是,萬一,如果臣妾真的殺過人,犯過很大很大的錯呢?”
果然,她說完這句話,姜頌就沉默了。
沈美娘斂眸,意識到她說了多愚蠢的話,正想用玩笑話將剛才的詢問掩飾過去,就聽到姜頌道:“美娘,你不會的。”
姜頌認真道:“你不是說過嗎?你還不想蹲大獄。”
姜頌比誰都知道沈美娘從不會無緣無故殺人,而她想殺之人,無不是惡貫滿盈,卻又在這個時代為律法縱容的人。
沈美娘總是指尖泛涼的手,被姜頌雙手合十裹住,他笑道:“如果你真的殺人,我想,那一定是正當防衛!”
“‘正當防衛’的意思就是——是這個時代有失偏頗,不是你的錯。”
沈美孃的指尖被姜頌掌心的溫暖包裹。
她沉默不語。
姜頌總是這樣,義無反顧又堅定不移地站在她這邊。
讓沈美娘以為,她也能試著相信旁人。
沈美娘喃喃:“十二歲那年,我要是就遇到你該多好……”
姜頌沒聽清沈美孃的話,追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