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究竟該拿宋江江怎麼辦才好。
宋江江和他娘一樣,都是十足十的犟骨頭,不願意做的事就算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都不可能點頭的性格。
更何況,這孩子就算這次被他逮回去了,以後也還是會想盡一切辦法再跑的。
這次他看了信又正好碰上宋江江得罪人受了傷,在城門口捉住了他,下次可未必有這般好的機會了。
葉明舟隔著屏風,一時躊躇不知進去了該如何說。
宋江江察覺到了他的到來,主動開口:“葉先生既然來了,便進來說話吧。”
葉明舟進去,恭敬給宋江江行禮。
他以為他會看到宋江江不高興,看到他生氣發脾氣,乃至是怨恨的眼神。
可是宋江江遠比他想的更為平靜,甚至……
眼前的少年經歷了幾個月的流離,褪去了從前的青澀,此刻穩重平和的神態,讓他想起了先帝。
葉明舟發現他可能不需要勸宋江江了。
果然,下一刻,宋江江就道:“葉先生,你是對的。或許,他也是對的。”
宋江江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先帝。
葉明舟很是詫然。
宋江江除了眼睛像他娘外,脾氣和他娘也跟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先帝當年為了挫掉宋江江那些悲天憫人、優柔寡斷的脾氣,可沒少罰他。
明明只要認個錯,先帝就隨他去了,可這孩子寧願罰跪、罰抄書,也從來沒和先帝低過頭。
葉明舟意外:“公子,您這是……”
宋江江用沒受傷的手自虐般地去碰傷口,那夜熟悉的痛感再次湧來,他語氣平靜:“我會做個好皇帝的,這是我應該承擔的責任。”
所謂的公理正義帶給他的只有無盡的痛苦,但權力就可以讓他得到想要的一切,毀掉討厭的一切。
他一點也不憧憬“那個世界”了。
宋江江看向葉明舟,眯了眯眼:“葉先生有個族兄在南州做司馬嗎?”
葉明舟一時沒明白宋江江問這個的意圖,遲疑道:“是有這麼個親戚,不過臣與宗族素來疏遠。”
宋江江當然知道這點,問這個也只為確定葉明舟和葉家的事,究竟有沒有關系。
他盯著葉明舟的臉看了好一會兒,悠悠道:“葉司馬不幹淨,和略人的生意有牽扯,好好查查吧。”
宋江江好像就跟變了個人般,從前這孩子肯定會直接問他“葉先生和葉司馬有關系嗎”,或者直接就把事情丟給他了。
但是現在的宋江江更像一個合格的皇帝,更符合先帝對他的期許。
葉明舟本來應該高興,他這算是完成了先帝的囑託,可是看到宋江江冷漠的神情,他卻有些於心不忍。
就像親手扼殺了一條鮮活的生命般。
葉明舟想起宋江江給他的信,又問:“公子,您在信中除了這略人之事,還提及了那沈娘子,您……”
“不用管她。”宋江江立刻道。
他剛才還古井無波的眼神就像是被人砸了塊石頭,泛起陣陣不住的波瀾。
宋江江眼中的情緒也不像是怨恨,更像是情人間的……埋怨。
葉明舟心裡突然就有了底。
宋江江還是那個宋江江。
“她喜歡榮華富貴,你等她來了,給她點錢打發了就是。”宋江江裝做自己並不在意。
葉明舟點頭:“是。”
他看宋江江轉過頭看風景,就好像真不在意沈美娘,又道:“若是無事,臣就先退下了,公子好生休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