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暴雨的第五天。
人類已經無法獨自行走在以往的街道上了，因為城市排水工程徹底失效，地上的水位線已經快升至兩米，地下室更是早就被積水倒灌填滿，街道上隨處可見被積水浸泡的超市店鋪，還有很多倒塌的建築垃圾和被積水沖來在狹窄處層層堆積的工業垃圾和行道樹斷裂的樹枝。
再由於昨天全城的大轉移，整個城市中的積水基本上都變成了泥漿汙水，各種垃圾漂浮在水面上，給人一種下了水就會被病菌感染的髒亂感。
哪怕是在車裡，幾人也都把自己包裹得很嚴實。
車子很高，但也大半都淹沒在積水中，上面又不斷有暴雨噼裡啪啦地砸落，整個世界都似乎陷入了漫無邊際的水裡。
坐在車裡的人沒有講話，哪怕隔著還算安全的空間，李珊和譚昭昭也莫名有種被壓抑的無法呼吸的窒息感。
因為是往和城中心相反的方向開，所以車子出了小區範圍後大概十公裡，四周的建築就逐漸稀疏起來。
郊區連線著更偏僻的農村，雖然路都是通的，但這些地方的撤離總是比城裡更麻煩也更遲緩些。
不僅僅是官方一時間管控不到，還因為住在這裡的大多都是不願離鄉的老人。
唐晉他們今天的目標就是救援可能被困的倖存者。
所以在遇到第一戶聽到動靜探頭出來的倖存者時，趙毅就找了個還算高的地勢把車停了下來。
開啟車門的一瞬間，積水不受控地倒灌進來。
所幸幾人身上都裹得嚴嚴實實，並不會立馬接觸到髒汙的積水。
“我們去問問情況，應該會從這一段開始往周圍尋找，你們的打算呢？”唐晉抹掉臉上的雨水，站在半人高的積水裡看向譚昭昭二人。
譚昭昭和李珊同樣站在積水中，兩人互相扶著彼此站穩，而後對唐晉說：“養殖場就在這附近，你不用管我們，等會我們找到物資後，會給你們發訊息的。”
他們雖然分成兩組，但已經是同一個小隊的人了，所以譚昭昭並不和他們客氣，畢竟誰知道之後這些官方的人會因為責任和義務往身上攬多少麻煩呢？
誰也別吃大虧。
兩人淌著水走了，互相抓握著彼此的手，防止被積水中的暗流沖走。
“我們不幫他們一起嗎？”李珊回頭看了一眼，唐晉五人已經趕往倖存者家裡了。
譚昭昭搖搖頭，雨水打濕了臉龐，所幸她的頭發在出發之前就紮了起來，這會不至於被雨水沖得像個披頭散發的女鬼。
“暫時不用，我們先找自己需要的東西，他們不會很順利的。”
李珊愕然，“什麼意思？”
譚昭昭呸出一口水，含糊道：“官方撤離的時候都沒有走，陷入困境的時候他們肯定後悔，但現在唐晉他們不是又去當那一線生機了嗎？還是一片坦途呢，這種情況下，這些人有得扯，你看吧，我估計他們一整天下來也救不了幾戶人。”
說著，她又反駁了一下自己的上一句話：“也不一定，如果他們能強硬點，比如像昨天威脅我那樣，讓白一塵也威脅威脅那些倖存者，大概就會順利很多。”
語氣裡藏了點小小的嘲諷。
李珊聽出來了，但也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她和譚昭昭都不可能後悔當初去報警的沖動。
同樣的，她們也不會覺得自己就是什麼所謂的救世主，不會將那麼多人安全撤離的功勞都攬到自己身上來，因為她們只是一個小小的引線，被點燃後，真正炸開行動的是龐大又靠譜的國家機器。
就和唐晉他們要救援倖存者一樣，她們發現不對去報案，也只是身為公民的責任和義務。
“你牽緊我，別被水沖走了。”她反手更為用力地攥住譚昭昭，帶著她在積水和暴雨中艱難地浮蕩著前行。
等到了積水實在太深的地方，兩人就不得不選擇遊過去了，力竭的時候就選擇一棵樹或者一棟泡在水裡的建築暫時休息。
還算順利。
但這份順利在即將抵達養殖場附近的時候戛然而止。
“……如果我沒有認錯的話，這……是雞屎嗎？”李珊抱著滑溜溜的樹幹，臉色扭曲地看著水面上晃晃悠悠從自己身邊飄過的一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