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裡面爛掉長蟲發黴的玉米挑出來放一堆,再把裡面還沒長好的嫩玉米和只有幾顆玉米粒的棒子放到另一堆,最後再幫著大人把玉米殼剝掉,給撕玉米的大人們時不時端杯水啥的,同樣忙得滿頭大汗。
所有人就要這樣忙碌一整天,從早上天剛矇矇亮,甚至還黑著的時候,就打著手電筒去地裡掰玉米,都是想著趁天沒亮太陽沒出來的時候,輕松點多做點。
一隻忙到晚上太陽徹底落山,大家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往各家走。
僅僅一天,就對星星造成了極大的震撼和沖擊。
晚上,屋裡點著搖晃不定的煤油燈,接著晦暗的燈光,星星看到媽媽小心脫掉爸爸的衣服,滿眼心疼地給他被背篼的麻繩磨破皮磨出血的肩膀抹藥膏。
星星嗅到了藥膏的氣味,很熟悉,他甚至不用動腦子都能在心裡隨口說出藥膏裡的某些藥材成分。
小月亮已經累得撅著小屁股在竹編的涼席上睡著了,星星幫媽媽端著煤油燈,看著爸爸傷痕累累的身體,聽著他被抹上藥膏時沒忍住的嘶嘶倒吸氣聲。
在閃爍不定的煤油燈光裡,星星想到了白天那條泥巴路上,一個個揹著沉甸甸滿當當的背篼,手裡撐著杵子,頂著烈日來來回回不辭辛勞的人類們。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眼看到時恍惚的情緒波動,那是一種很直白很粗..暴的沖擊力,卻比末日裡全民大逃亡時給星星造成的震撼感更加深刻。
他突然意識到,糧食對人類的驅動性,或許比金錢更高更有力。
星星說不出那種感覺,但他隱約敏銳地感知到,或許金錢能讓人類瘋狂貪婪,但糧食,比金錢更厲害。
糧食,能讓人類感到心安。
他也隱約明白了,當初知道自己要離開末日世界的時候,為什麼胡叔叔首先想到的,就是往自己的空間裡裝各種各樣不同但繁多的食物。
不僅僅是怕他餓著,更是為了能多一份心安。
想到自己空間裡那些種類繁多的糧食和日常用品,星星有記憶以來,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知到了一種奇怪的感受。
那大概就叫做“幸福”。
哪怕隔著無垠的時空,自己也依然在被人長久用心地愛著。
星星揉揉奇怪發酸的眼眶,彎著眼睛慢慢露出一個輕輕淺淺的笑來。
煤油燈下,謝佳秀注意到兒子笑眼彎彎的模樣,也忍不住揚起幾分笑意,屈指用手指骨節碰了碰小家夥的鼻尖,只讓他聞到藥膏的氣味,沒往他臉上抹,笑著問:“我們星星想到什麼了笑得這麼開心?”
星星歪歪頭,嗅著鼻尖藥膏的氣味,端著煤油燈軟聲說:“媽媽,我們會分到很多糧食~”
今年算不上豐收,但看著家家戶戶臉上疲累但滿足的笑,聽著他們心裡的期望,星星知道,今年大隊分糧,接下來一年應該都餓不到。
聽他說到糧食,謝佳秀眼底笑意更深,剛抹好藥膏的趙國志也伸手把兒子攬到懷裡,一邊給他打著蒲扇扇風,一邊逗兒子:“星星想吃大米飯還是吃肉?想吃肉還是想吃糖?說出來,爸爸都給你滿足了。”
口氣挺大,謝佳秀睨了他一眼。
趙國志給兒子扇風,也沒落了睡在一邊的女兒,被媳婦兒瞪了一眼,不僅不收斂,還湊近她低聲哄道:“我可沒說大話,不光是我們兩個崽子,媳婦兒你想要什麼也說說看,我們連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有了,別的你男人我還不是手到擒來?”
這話逗得謝佳秀噗嗤一樂,沒忍住推了他一把,“正經點,孩子還在呢。”
趙國志覺得自己挺無辜的,他說得是正經話啊。
當初兩人在學校看對眼的時候,他還沒本事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給媳婦兒摘下來,後來這不是……努努力,就有了嗎,一個起名星星,一個起名月亮,他都佩服自己的天才腦袋。
這下他們家連星星月亮都不缺了,要是再努努力,豈不是啥也不缺?
再加上最近他在鎮上其實尋摸到了點門道,多少是能掙錢的,所以這話說出來還真就不是大話。
不過一切就等秋收過後再說出來了,現在說了,萬一之後不能定下來,豈不是叫媳婦兒白高興一場。
事以密成,他趙國志不是那麼嘴上不把門什麼都往外漏的人。
於是轉眼,他又摸摸兒子的腦袋瓜,讓小家夥繼續三選一。
可惜他好像低估了兒子的腦袋瓜。
“爸爸,我都想要。”星星不喜歡做選擇,他短暫的人生裡,但凡有選擇,都有人為星星挑出最好的那一個,或者就是全部都給了他。
二選一,三選一,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