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輕微的忍痛吸氣聲裡,星星白淨的小臉一點點皺巴起來,他看著男人被刀口劃傷的腹部,聽著男人破罐子破摔卻又懷揣著求活希望的心聲,抿了抿唇,好半天沒有說話。
他的神情讓旁邊緊張等待的家屬心慌不已,“小、小大夫,我兒的傷……還能治嗎?”
家屬是男子的父親。
白發蒼蒼,眼眶裡藏著渾濁的淚水,枯瘦蒼老的手死死握住兒子的手,試圖用這樣的姿勢給他更多堅持活下去的力量。
可他身為家屬,卻渾身都在發抖,比身受重傷的男子抖得更厲害。
星星仰起頭,看向這位滿眼哀求的老人,短暫的視線相接後,他伸手指向男子被麻線胡亂粗糙縫起來的腹部傷口,輕聲詢問:“這是誰給他縫的?”
傷口附近還在滲血,麻線並沒有成功讓傷口兩邊重新長攏,應該也沒有過任何消毒過程,所以傷口化膿嚴重,還不清楚傷口內部有沒有更多更嚴重的感染。
男人腹部的衣衫被星星揭開後,立馬散發出惡臭的氣息,或許這也是男子和家屬會選擇來醫館賭一把的原因。
他們是漁山鎮受傷百姓裡第一個願意找星星醫治的人。
星星卻看中了往他身上縫針線的那個不知名人類。
“是、是我孫女……”
老人顫聲解釋:“小大夫,當初我兒被叛軍用刀割爛了肚子,他流了好多的血,我們都以為他要死了,是我孫女拿長針用火烤了之後,穿著麻線給他把肚子縫上的。”
當時只想著肚子爛了要縫上,否則肚子裡面的腸子內髒說不定都會落出來,這個時代的人們想著的,都是死也要有個完整的全屍,同樣也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
“當時我是同意了的,是我拍板同意了囡囡那麼做……”
老人不知道星星為什麼會問,他以為是做錯了,造成了更嚴重的後果,所以噙著淚,不斷喃喃重複著自己同意過的話,似乎要將所有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來。
直到星星朝他搖頭。
“不是的,你們沒做錯。”
星星簡單安撫了一句,就掀開簾子去前面拿清理傷口要用到的東西,又讓哥哥用陶罐裝一罐開水,找來一截幹淨的棉布後,無視醫館裡眾人諸多好奇的詢問,重新進入小間裡。
老人已經沒有哭了,只是重新握著兒子的手,不斷擦拭著眼角渾濁的淚水。
見星星進來,他連忙站到一旁,期期艾艾地表示自己也可以幫忙,自己力氣大,不管做什麼都可以。
星星看了看已經痛得滿臉冷汗的男人,輕輕嘆了口氣,又轉身出去了。
踩著凳子抓藥,抓好分好後轉手交給哥哥。
星星看著哥哥在院子裡忙忙碌碌的身影,很快收回目光,回到小間裡的第一件事卻不是告訴家屬病情,而是輕聲問兩人:“你們的囡囡……可以來醫館裡給我做工幫忙嗎?我給工錢的,還教她學醫,可以嗎?”
從沒有談判過的小朋友,剛開口就把自己能給的都攤開擺在對方面前,然後滿懷期待地眼巴巴等著回答。
殊不知對方也驚愕於他突兀開啟的話題。
父子兩人甚至懷疑過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好半晌,才在小朋友一點點失落下去的神情中,不可思議地追問:“您說、您說要讓囡囡來醫館給您做工是嗎?可、可我們囡囡不識字,今年剛滿九歲,她、她……”
她和之前醫館門上貼著的招工要求完全不符合啊!
之前一堆人湊在醫館門口唸那些字的時候,他們也聽了一耳朵,上面要求會識字,吃苦耐勞,年齡也要十六歲往上……
在第一個條件出來之前,在場大部分人就被一篩子淘汰了。
可怎麼一轉眼,這麼一樁天大的好事,就突然落到了自己家頭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