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不知道多久,小朋友軟乎乎的聲音才有點不太確定地響起:“像哥哥們這樣,像大伯那樣,大家都有自己的目標和事情做,會有人記得你們的名字和做過的事情,會改變一些東西。”
短短不到百字的描述,已經是星星努力思考並總結出來的極限了。
這說明,他真的有在認真思考自己的未來,也思考過自己為什麼要當醫者,而不是心血來潮的頭腦發熱。
反倒是魏錦安,他大概沒想到自己會從年僅5歲的弟弟口中聽到這樣的回答。
因此,他愣了好一會兒。
最後也沒有再說什麼,掏出自己準備的幹糧,就近找了水源把星星煮過藥糊糊的鐵鍋清洗幹淨,又帶了水回來,架在火堆上做了個簡單的勉強能下嚥的晚飯。
等吃過飯,把星星哄睡著了,魏錦安才將目光投向已經把半邊身體的 毛都快烤焦了的野兔身上。
他放輕了動作,走過去將野兔挪了個位置,還扯了草葉來給野兔墊在身下,很自覺照顧好弟弟的第一隻傷患病兔後,這才坐回去,把蜷縮著睡得正香的小朋友重新抱回懷裡。
夜深人靜,野外並不安全,但魏錦安並不畏懼山林裡可能出現的野獸,他抱著弟弟,仰頭看著夜幕中閃爍的星子,腦海裡又回想起星星的那句話。
一個有用的人類?
他以為的有用的人類,是戰場上屢立戰功的兵卒將軍,是金榜題名的學子狀元,是朝堂上揣測君心的臣子……
可在星星口中,關於有用的人類的概念,是有自己的目標和事情做,會有人記得自己的名字和做過的事情,還會改變一些東西。
這和他想象中的回答截然不同。
魏錦安很難形容自己在聽到答案的那一瞬間,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或許可以用如遭棒喝來形容。
更像是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在星星看向他的時候,他渾身都濕淋淋的,侷促茫然著,內心和外表一樣狼狽不堪。
就這樣呆呆看了半天夜幕,在一陣風吹過的時候,魏錦安覺得自己混沌的大腦似乎也被這陣夜風吹得清醒了很多。
他從旁邊的包袱裡拿出紙筆,沾濕了筆尖後,藉著火光筆墨匆匆地寫下了一封信。
等到天亮抵達下一個城鎮的時候,他託人將這封信一式兩份,分別送往了邊疆和京都。
這是一座戰後重建的小鎮,人煙稀疏,長街上並沒有什麼來往的行人和商鋪。
很多攤子隨意的倒塌在路邊,地上土壤裡還殘留著許多暗紅的血跡,隱約能聽到有人在悲怮地哭泣,但當他們快要走近時,那哭泣聲又會戛然而止。
還倖存著的人們即使悲傷,也仍舊警惕著每一次的風吹草動。
再往前走一段,星星看到了一間醫館。
鋪子的門似乎是被撞開的,裡面早已經沒有了人,淩亂的藥材灑落一地,應該是遭受過哄搶。
畢竟在他和哥哥走進這間醫館之前,遠遠的還看到一個人抱著一堆藥材從裡面沖出來。
“很多藥不能隨便吃。”星星盯著那個人離開的背影。
魏錦安揉揉弟弟的頭,“可能他家中有病人傷患,但是已經找不到醫者,所以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吧。”
他說的輕描淡寫,卻是最有可能也最殘酷的現實。
星星重新看向這間醫館。
空的,鋪子裡的藥材也亂糟糟遺失混淆了很多。
並且此時的鎮上正缺一家有醫者坐診的醫館。
星星突然扭頭看向身旁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