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這樣巧合的事情嗎?
他的眉心仍然皺著不曾松開,魏錦安不知道他爹心裡在想什麼,只是苦惱道:“那這個弟弟為什麼要和皇家走那麼近?就算他不知道其中隱情,祖母和娘親應該也會提醒他吧?爹,要是他一直親近皇帝的話,那以後我們如果有什麼計劃,查出了真相什麼的,還能告訴他嗎?”
少年看似大大咧咧,實則心細如發,在這句話問出來的時候,父子二人心中都已然有了各自的答案。
魏鳳延沉聲道:“先瞞著,什麼都別告訴他。”
“我也這麼想的,我估計祖母和娘親也是這樣想的。”魏錦安咧嘴笑。
然後被他爹莫名瞥了一眼:“你怎麼知道?”
魏錦安眼睛明亮有神,伸手抽.出他爹手裡的信件,吊兒郎當地甩了甩,在紙張摩擦的聲音裡,哼笑道:“因為這通篇數千字的家書裡,沒有一個字一句話提到過,這小子去祭拜他爹的事,更沒有進過我魏家祖祠,我估計啊,祖母和娘親都在防著他呢,估計她們心裡早就有成算了。”
聞言,魏鳳延眼中閃過滿意的笑意。
臭小子還挺敏銳,如此,自己就算是哪天和父親小弟一樣死在戰場上,只要這小子還活著,就不用怕魏家後繼無人。
“不過,爹,我還是想回去會會我這新找到的弟弟,順便觀察一下京都當下的局勢,您覺得呢?”魏錦安狗腿地給他爹捏肩捶背,話裡話外滿是小意討好。
他今年其實也才十四歲,但也早就上過戰場了,如今身高腿長早已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小將軍,就算是獨身回京,魏鳳延也不必太過憂心他的安危。
反而是他回去後,京都風雲詭譎……
大概是看出魏鳳延的猶豫,魏錦安一把勾住親爹的脖子,一副哥倆好的架勢,卻湊在他爹耳邊低聲迅速道:“我回京,探探那小子的虛實,看他性格怎麼樣,背後有沒有別的推手,到底能不能當我魏家男兒,還有皇帝對他究竟是捧殺還是真的寵愛,順便也看看祖母娘親和妹妹她們,兩三年沒見,也不知她們過得怎樣了。”
“爹你這邊等我走了千萬小心,這也是釣出軍中奸細的好機會,要是真有人暗地裡給您下絆子,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就是最好的時機,咱們來個一箭雙雕怎樣?”
少年眼中眸色深深,他小小年紀就背負許多,遠離京都來到滿是風沙的大漠,連口幹淨水都喝不到的地方,絕非是如表面那般恣意妄為的性格。
他有一個能在武將之家以文墨坐到大理寺少卿位置的爹,又是自小帶在身邊悉心教養,魏錦安稚嫩的肩膀上,擔著的可是這整個邊疆的魏家軍和他魏家一門上下所有人的性命榮辱。
只是時局易變,魏錦安小小年紀就開始蟄伏,如今終於決定回京都去攪亂那灘渾水,看到底能摸到幾條大大小小的魚兒了。
“一路小心。”魏鳳延只給了兒子這一句叮囑。
父子二人,接下來都有各自的戰場要去拼殺。
京都。
星星和哥哥坐在飯桌上,負責灑掃做飯的名叫李方,因為有了穩定的生活,以往每次都是樂呵呵的,今日將飯菜端上桌時,哪怕努力維系表情,卻仍舊顯得有些愁眉苦臉。
小五好奇地問了一句。
李方看著一大一小兩個娃娃,原本不想說的,但在他們同樣滿是好奇和關心的目光中,還是苦澀地嘆了一口氣,搖頭道:“我沒事,我只是覺得……這世道似乎越來越難過了。”
世道艱難,哪怕只是一個安居一隅的家僕,外出買菜時都能看到一幕又一幕令人心寒的亂世之景。
聞言,小五無聲捏緊了筷子,平靜道:“你看到了什麼?”
李方看到了什麼?
他看到負責守衛京都的軍士帶著刀砍了一位挑著擔子買菜的百姓,就因為他騎著的馬兒低頭啃了人家的菜,那老人心疼菜,跪著求那馬別吃了。
多荒唐多可笑啊?
他還看到了一對滿臉悽苦的父母,一邊不捨含淚,一邊又期待憧憬地將自己還年幼的女兒親手送進了花樓,那女兒並不恐懼,反而一直都在說賣了她能給家裡的小妹說一門好親,而她自己去了花樓也終於能吃到飽飯,不用再擔心餓死。
這對於他們一家人來說,竟然是一條極好的求生存活的路子。
再想想自己,如果不是被這兩位小主子看中買了回來,此時又在哪裡是何光景也全然未知。
見兩個小朋友聽得專心,旁邊的仲嚴也搖搖頭,嘆息道:“朝廷官府不作為,你們恐怕還不知道,前些日子,京都附近就陸續有更多的流民出現了,往後無事千萬別往外城跑,外城現在已經很危險了,京都之外更是一團亂。”
疫病肆虐,這個時代沒有好的處理疫病的辦法,唯一的辦法就是每當發現疫病,就立馬將疫病範圍內的整座村莊所有能喘氣的活物都困死在裡面,再不濟就是把他們聚集到一處統一焚燒處理。
活生生地掩埋或燒死。
無論是已經染病的,有了症狀的,還是沒有染病的正常活物,全都得死。
如此,才能做到將傳染源控制扼殺。
但,當死去的人越來越多,沒有能被掩埋的屍體腐爛只剩白骨,那些疫病也隨著啃食屍體的老鼠等動物瘋狂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