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已經完全忘記了那場夢。
但球球對星星說:“夢境只會潛入他的本能,他和那個星星的緣分已經徹底了結,星星,他的靈魂不會把你認錯的。”
所以他求著星星救了一個孩子。
現在又跪在路邊,試圖求別人救一救星星。
迎著小五絕望甚至恐懼哀求的目光,星星打了個冷顫,用盡所有的力氣,又一次拽動他破爛的麻衣,費力道:“哥哥……回、去。”
他的聲音剛開口,就被鼎沸的人聲和寒風壓過卷散,但看著他的口型,小五還是聽到了弟弟用盡全力地低語。
小五的手在發抖,他惶恐地仰頭看著這些來往的人們,他們穿著幹淨厚實的衣裳,穿著厚底柔軟的鞋子,更有風流的讀書人手裡握著一把扇子在寒冬臘月的天氣裡故作風雅地扇弄著。
唯獨沒有誰給他和弟弟半個眼神。
哪怕他們就這樣安安靜靜地死在這裡,也只會有禁軍嫌棄地罵上一句,然 後招呼人來把他們的屍體搬走丟遠一點,別給這天子腳下都城的繁華添上一層晦氣。
小五突然就覺得好恨!
這腔恨意甚至壓過了弟弟可能餓死冷死的恐懼,也壓過了自己早已腹部絞痛的饑餓感,他本就生而有力,此刻哪怕餓到手腳發軟,但7歲的他依舊能夠抱起3歲的弟弟,跌跌撞撞地離開這裡。
離開這片花燈盛景,也離開今晚可能會讓自己乞討到食物的唯一希望之地。
走在天色漆黑的路上,小五緊緊抱著不停打冷顫的弟弟,徒勞倉惶地想要用自己的身體給他提供一點溫暖,但他又能好到哪兒去呢?
他手腳早就凍得流膿生瘡,身上的麻衣僅僅能稍微遮擋一下身體,另一片大一點厚一點的麻衣,早就被他裹在了弟弟身上。
可麻衣擋不住寒風雨雪,只會在呼嘯的風聲裡讓他們更冷更絕望。
京都才子們爭相吟詠的浪漫雪景,在此刻卻是兩個小乞丐的催命符。
一串小小的腳印深深地嵌在雪地裡,晦暗的月光隱約泛起蒼白的霧氣,小五走走停停,仰頭看一眼天上的月亮,恍惚察覺到,原來不是月亮起了霧,而是他在哭。
懷裡的小朋友已經沒有了動靜,只有偶爾的輕顫和微弱冰冷的呼吸提醒他,弟弟還沒有死。
終於走到外城,小五抱緊了弟弟,喉嚨裡溢位一兩聲小獸般的嗚咽,悶悶說:“快到了……星星,我們快到了,你別睡,你睡了……我怎麼辦?”
他怕自己會保不住弟弟的屍體。
他怕自己會被那些人強迫著喝一碗熱氣騰騰的肉湯。
他停在半路,天地闊大,卻忽然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不知道哪裡才是他和弟弟的生路。
不止是他,球球也在拼命扯著嗓子喊星星。
它在現實生活裡是沒有夢境中的能力的,即使想短暫給兩個小孩提供一片暖意都做不到!
直到它被逼得沒辦法,咬咬牙,顧不得規則之力的鉗制,從星星的空間裡扔出一小瓶靈泉水,憑空砸落在小五的腳邊。
違規就違規吧,不違規的話,任務還沒開始,星星和任務物件就都得死個幹淨。
但它也只能扔出那一小瓶,還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因為自從空間升級之後,它作為系統而非空間的主人,就做不到隨進隨出了。
現在星星昏厥,球球只能祈禱這一小瓶靈泉水能給兩個小孩續命。
哪怕只續一口氣,只要能讓星星醒過來,那一切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小五被突然出現的東西驚得一顫,抱著星星跌倒在厚軟的雪堆裡,神色驚惶地四下張望著。
良久,他強撐著膽怯顫聲開口:“你……你是來接我們下地獄的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