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婉如對上男人,在外打拼數十載怯弱敏感的少女,早已學會了喜怒不形於色,即便曾經和他有諸多糾葛,甚至還有一個孩子,她也並未表現出任何異樣,她也自然應了一句,“挺好的。”
當然也是點到即止,張婉如並沒有和他攀談的興趣,簡單打過招呼她自然頷頷首轉身走到一旁。
袁雯很不解,追上去問她:“你跟那肖總認識?怎麼都不多聊幾句啊?你知道他的身份嗎?要是能搭上他我們在柳城的路就更廣了。”
張婉如總以為時間會抹去曾經的傷痛,可再見到肖秉文,那些被她按捺在深處的記憶卻不受控制從某個小孔中冒出來,在她心底裡攪動。
那屈辱不堪的記憶,在很多年裡都曾是她的噩夢。她以為這麼多年過去,即便無法釋懷卻也不該受噩夢的困擾,可此刻那記憶不受控制像潮水一般湧上,她發現她依舊難以招架,她甚至能感覺到手指在發抖。
她沒理會袁雯,徑自向外走去,袁雯問她:“你去哪兒?這兒還沒結束呢!”
“太悶了,去透口氣。”
她丟下一句便匆匆離開。酒會在一家大飯店舉行,飯店後院修了個漂亮的西式花園,她站在花園中那古羅馬風格的涼亭裡調整呼吸平複情緒。
直到讓自己重新冷靜下來了才回到酒店,卻在後院門口碰到站在那裡抽煙的肖秉文。
沒有酒會上的眾星拱月,走到哪裡都一堆人追隨,此刻就他一個人在那裡。看到他張婉如腳步頓了一下。
後院的燈光不甚明亮,繚繞的煙霧模糊了他的表情,可張婉如能感覺到他在看她。他的目光很安靜,並不帶任何情緒。可大概是他身上氣質加持,又或者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她覺得這目光落在她身上時讓她感覺到刺痛。
她想假裝沒看到,從另一扇門進去,他卻主動開了口。
“你在躲我嗎?”
張婉如腳步頓住,卻沒回答他的話。
已經有十多年沒見過他了吧,十多年的時間足夠抹掉曾經的經歷對他的影響,畢竟現在的他是如此成功,即便那些事曾短暫改變過兩人的人生軌跡,可落在他漫漫長路上應該也是微不足道的。可他這句問話,卻像是在告訴她,他什麼都記得。仿若一下將她拉回十多年前,她曾在肖家待産,他也說過同樣的話。
“我不會傷害你,你不用躲我。”
張婉如調整了一下呼吸,盡量用自然的語氣回應他,“沒有。”
“我沒有惡意,我只想告訴你,如果你有什麼需要可以來找我,我會盡我所能幫你。”
不知道他這話出於什麼目的,時隔這麼多年,本不應該再有交集。或者是對當年那件事的補償,畢竟他曾說過很多次他想補償她,又或者只是出於愧疚想做點什麼讓自己心安。
都無所謂,她也不在意。
所以她回答他,“謝謝,不用。”
後來的宴會上兩人便沒再說過一句話,而這一次的見面也很快被張婉如拋之腦後,她知道回柳城或許會跟肖秉文再見,她做過心理準備,自然能用最快的時間調整心態。
2005年,在張婉如回柳城的第三年,肖楚戎十五歲,即將初中畢業。
少年遺傳了母親柔和的五官和父親高大的體魄,有一頭濃密的頭發和一張白皙漂亮的臉蛋。外型的優越讓他對異性有著天然的吸引力,奈何他性格孤僻獨來獨往,從不與人交談,他的冷漠自然讓一眾愛慕者望而卻步。
倒是隻有一個叫胡美馨的時不時找他說話,胡美馨和肖秉文在幼兒園就認識,後來小學她去了別的學校,到了初中兩人又分到一個班。胡美馨一直將他當老同學,比起其他人對他的望而生畏,或者像躲怪物一樣躲著,或者只是礙於他的冰冷不敢靠近,胡美馨倒是唯一一個將他當正常人一樣對待的人,就像她也熱情對待其他同學那樣。
初中畢業,胡美馨家裡給她舉辦升學宴,她自然邀請了肖楚戎。肖楚戎並不想去,他沒興趣,胡美馨大概也看出來了,對他一遍遍重複。
“肖楚戎,你一定要來,我把你當朋友的,你不來我會難過。”
鬼使神差的,肖楚戎去了。不過胡美馨朋友太多了,她不可能面面俱到,自然也不可能只照顧他一個人。
他百無聊賴去了胡美馨家的陽臺上,卻遇到班上幾個混混同學在那裡抽煙,他本來想轉身離開,卻有一人攔住了他。
這幾個人經常圍在胡美馨身邊,胡美馨對於肖秉文的關照早就讓他們不滿,再加上肖楚戎這張臉在男人看來格外討人厭,他們自然不喜歡他。
肖楚戎出現在胡美馨的畢業宴會上,此刻又撞進他們的“地盤”,越發讓他們不爽,哪能那麼輕易讓他走掉。
“你這怪胎不是對什麼都不感興趣嗎?怎麼跑這兒來了?”
肖楚戎並不理會,想繞過他離開,這人不依不饒又攔了上來,挑釁一般用胸口道:“誰給你的臉這麼拽啊?真把自己當回事啊?”
旁邊有人附和,“聽說他出生不久他媽就跑了,有媽生沒媽養,難怪這麼沒教養。”
肖楚戎目光冰冷向說話之人看去,那人見狀又道:“喲喲喲瞧瞧,瞧瞧這眼神,怎麼?要打我啊?連你媽都不要你,就是個沒人要的垃圾,以為自己高人一等啊,哪裡來的資格給誰擺臭臉的?”
他挑釁上前,伸手推了肖楚戎一把,“我說錯了嗎?你有禮貌嗎?你拽什麼?你媽沒教過你別拿這眼神看人嗎?哦忘了,你沒有媽!”
周圍幾人轟然笑出聲,笑聲聽在肖楚戎耳中只覺得格外刺耳。
你有媽嗎?
連你媽都不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