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正好,不用買了,可以跟你爸爸借。”
小戎聽到這話以為現在就要去借,掀開被子便打算爬起來,張婉如急忙道:“不著急,今天太晚了,我們明天再讀。”她將被子給他拉上去蓋住,“別著涼了。”
張婉如等他睡著了從房間出來,小戎房間對面就是肖秉文的書房,張婉如見門縫中漏出些燈光,肖秉文應該還在裡面忙。
張婉如其實挺想問問王老師到底怎麼回事的,只是一直沒找到機會,當著小戎的面她實在不好問。正好可以去找肖秉文借書,順便問一下。只是準備敲門時張婉如又猶豫了,她其實不太願意跟肖秉文單獨呆在一起。
做了一會兒心理準備,張婉如在門上敲了敲,裡面傳來肖秉文低沉的聲音,“進來。”
肖秉文以為是趙阿姨來給他送宵夜,一抬頭才發現進來的人是張婉如。這倒是稀奇,她竟主動來找他,想著上次她主動來找他是為了王老師的事兒,不知道這次來找他又是為了什麼。
肖秉文便拿過鋼筆帽蓋上,下意識擰了幾下將鋼筆放在一邊,目光帶著詢問向她看過來,“找我有事?”
肖秉文的書房中一溜煙用的都是烏木傢俱,大氣卻顯得沉悶。他坐在辦公桌後面,那巨大的老闆椅尊貴而威嚴,他高大的個子卻也沒被這老闆椅壓了氣場。這肅穆的一切好似與他渾然一體,他看過來時,即便目光平靜也帶著幾分審視的壓迫感。
“我……本來給小戎讀故事來著,小戎的故事書不多,今天正好都讀完了,我打算買本西遊記給他讀,小戎說你這裡有,不知道可不可以借一下。”
就這事兒啊。肖秉文起身從書架上將西遊記取下來給她。
“謝謝。”張婉如接過卻沒走。
肖秉文站在她跟前,見狀,雙手插進西褲口袋,好整以暇看著她,問道:“還有事?”
“那個……我聽小戎說你把王老師辭退了,為什麼啊?王老師是犯了什麼錯嗎?”
聽到這話肖秉文神色淡了淡,搞了半天,還是關於王老師的事,怎麼盡是因為這不是事兒的事兒來找他。
肖秉文道:“王老師沒犯什麼錯,只是我想調整一下小戎的課外課,這事我也跟小戎商量過,他也願意調整,至於調整成什麼樣我們暫時還沒討論,所以英文這塊就暫時不補了。”
原來如此,張婉如便放了些心,主要是太巧合了,她昨天剛問了肖秉文他和王老師的關系,今天王老師就被辭退,她怕是因為這個。不過想想也覺得不太可能,問了一句肖秉文就把人辭退,沒那個必要。
“還有事沒有?”肖秉文問她。
“沒事,不打擾你了。”
張婉如說完便要離開,目光從他辦公桌上掃過時,無意間看到堆在他辦公桌上的信封。信封堆了厚厚的一沓,嶄新的還沒用過。張婉如瞟過的目光瞬間被定住,她下意識向他辦公桌走過去,拿起最上面的一個信封,一雙眼睛死死盯著,仿若要黏在上面。
這個年代的信封式樣有很多,眼前的信封信紙偏黃,信封邊緣有著紅線印出的凹凸紋樣,右上角是貼郵票的虛線,虛線的顏色卻是藍色的,而左上角寫郵編的幾個方框卻是紅色的。
張婉如看了一眼背面,澧縣津濱印刷廠,澧縣並不在柳城,在一個叫惠市的地方,那個地方的印刷業挺出名的。
“怎麼了?”肖秉文問道。
張婉如沒回答,握著信封的手指卻在微微發抖。她內心一片震動,一句話都沒說就轉身離開,離開時還帶走了那個信封。
她回到房間,在自己從增城帶回的行李口袋的夾層中翻出她保留的那個信封,仔細對比,不管是信封的大小還是花紋,以及背後的印刷廠都一模一樣。
不同的是她這個信封上面寫了一行字,用遒勁的筆力寫著一行收件地址。
當年她離開柳城之後並沒有直接去增城,她先去了良安縣。良安縣在隔壁市,當年肖秉文要給她補償,不過她沒要,所以離開時她身上的錢並不多,那是她能到的最遠地方了。
她在良安縣落腳時受了些罪,那時候沒什麼社會經驗,進廠被無良老闆騙,還差點被人騙到灰色地帶萬劫不複。那段時間她過得膽戰心驚,每天只能窩在廉價出租屋裡,這種房子連張床都沒有。
身上沒錢,出門又怕被騙,她在出租屋裡饑一頓飽一頓,有那麼一刻她甚至覺得她會餓死在這裡。
而收到這封信時正好就是在她人生最灰暗最艱難的時候,信裡面並沒有信紙,只塞了一沓錢。
她不知道這是誰寄給她的,是不是寄錯了,但那時候的她饑寒交加,雖想不明白為什麼突然有人給自己寄錢,但這筆錢對此刻的她來說無疑是救命稻草。而有了這筆錢她才能順利去增城,順利在增城生活下去。
此刻,看著兩個一模一樣的信封,一個不可思議的懷疑在她腦海中炸開。
或許當年給她那筆錢的人是肖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