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到——”
楚聞笙穿過層層懸掛的珠簾,繞過流光溢彩的雲母畫屏,踏入春暉堂的正廳,一瞬間,萬籟俱寂,所有目光聚焦在她一人身上。
坐在上首的祖母在日影朦朧之中看不清面目,惟見一個雍容的身影緩緩伸手接過侍女奉上的茶盞,漫不經心的偏過頭看她。
坐在她身側的侯夫人懷裡抱著一個小女孩,正逗弄著孩子在與老夫人湊趣,小女孩搖著撥浪鼓含著飴糖“咯咯“笑著,二人自得其樂,並不理會聞笙。
一對姐弟在竊竊私語互相取笑,年輕的小姐們優雅地品著茶,其他幾房的人也各自聚作一團 。
所有人的動作在她進來的那一瞬間定格,轉變為驚訝。
“聞笙見過祖母、母親,見過各位嬸娘、各位姐姐。”
楚聞笙走出日光,盈盈拜去。
眾人看見她的臉,不由得愣住,一時之間神色各異。
好半晌,侯夫人才淡聲喚她入座。
並無任何的寒暄和關心,十年不聞不問,如今亦是像所有人宣告她的無足輕重。
聞笙坐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端著得體的淺笑,從善如流地坐在人群後面,將自己化為不起眼的背景。
只是她心中卻好奇。
昌平侯已婚事為由接她回家,可眼瞧著這侯府眾人對她漠不關心,像是並不知道這一茬。怎麼回事?
草草揭過她回府的事,上首的老夫人便攬了侯夫人懷中的小女孩抱著,向著長房的趙夫人發問,“聞逸如今也該回來了吧。”
“回母親,聞逸先前派人遞了話來,今日一早就去接了表少爺,算著時辰,估摸著快要到家了。”
果然沒過多久,侍女就打了簾子進來稟報,說大少爺接表少爺回來了。
外面傳來爽朗的說話聲,兩個少年談笑著走進了花廳,二人拱手作揖向上首的長輩們問好。
“母親您瞧,可巧了不是,這成文跟我們逸哥是一般大呢。哎呀,可真是個…呃周正的孩子。”趙夫人看了一眼老夫人的神色,忙起身扶住虞成文行禮的動作。
老夫人為了這個孃家侄孫來,不惜勞動這麼多人等在這裡這麼久,也不知道有什麼打算。
待兩個男子向上首行完禮,廳堂裡的一幹人等都站起來相互見禮,哥哥弟弟、姐姐妹妹的,叫著好不熱鬧。
楚聞笙坐在人群後面,安安靜靜地喝著茶。扶桑在身後偷笑,這個虞家表少爺果不其然跟記憶中的一樣,一臉痴肥,聞笙臉上不動聲色,手藏在衣袖裡,暗暗伸去掐了一把扶桑。
眼前的一片人才剛剛散開,又立馬熱鬧起來,聞笙又聽見了行禮的聲音。
“哎呀,侯爺也回來了,咱們楚家今日可真是熱鬧極了啊。”
“侯爺瞧瞧這裡有什麼不同,今日可不只是表少爺來呢!”趙夫人活躍著氣氛,“聞笙,怎麼不上來見過你父親呢?”
侯夫人王氏眉頭輕皺,今日的事情似乎超出了她的掌控。
楚聞笙眼看躲不開,默默把糕點塞進扶桑手裡,換了一副表情走上前去請安。
“見過父親。”
楚錚看見聞笙的臉,不自然地頓住。
“你…誒對,差不多是該到了、是該到了…”
聞笙見他情態只覺得好笑,不是他叫她毀了的嗎,做出這表情做什麼。
只是越是這樣,她越是用一雙無辜的眼睛,好奇且孺慕的看向他。楚侯像是被這眼神一刺,到底沒說出什麼,照例問了她幾句話,聞笙也體面的答了。
“你...可見過你表哥、哥哥姐姐們了?今晚在正院吃頓飯吧,你表哥從許州老家來,今日正要接風洗塵,正好你也與他多單獨熟悉熟悉,畢竟你們是要成…”
楚聞笙暗觀侯府眾人表情,老夫人與王夫人肅著臉,面色有些難看,其他人則是茫然和詫異。於是她垂下眼來,一副恭順模樣。
“秉之!”果然,老夫人發話了。“侯爺莫不是忙糊塗了,笙兒是女兒家,成文雖說是她表哥,可也沒有叫二人單獨熟悉的理。”
“老爺,笙兒昨日在路上受了驚,妾身看,便讓她回去歇息吧,這接風宴也不必來了。”王夫人見婆母發話,也跟著補了一句。
“誒是,是我糊塗了,母親、夫人說得有理。”昌平侯雖心有不悅,到底也沒有在眾人面前拂了母親和妻子的面子:“那個…笙兒,你回去歇著吧,晚上不必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