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幾乎軟癱的伴月此時飛快抬起頭望著晉王,眼神似乎十分失望,然後又飛快把頭低下。
“呵呵,”太子妃冷笑一聲,低頭喝問伴月:“伴月,你從沈府跟我入東宮,自認沒有虧待你,你說,你為什麼要謀害太子!為什麼要這麼做!到底是受了誰的指使……”
她突然暴喝,“做這等不忠不義天良喪盡的事!”
伴月蜷縮的身體抖了抖,垂著的頭看不清神色,少頃使勁撐著身體從地上跪坐起來,再次往晉王的方向眷戀異常的凝望一眼,然後啞著嗓子道:“婢子對不住太子殿下,對不住太子妃殿下,這件事……是婢子一時糊塗,跟別人無涉,婢子……”
她突然掙紮著站起來,目光再次往晉王的方向看去,充滿眷戀與決絕,嘴角突然綻出一抹微笑,悽厲的接著道:“一死以報殿下!”
淳和帝大聲叫道:“攔住她!”
幾名太監聞聲上前,卻為時已晚,伴月不知從哪裡爆發的力量,踉蹌著沖向場邊高高矗立著的巍峨華表,一頭撞了上去,登時腦漿迸裂,鮮血幾乎濺到追過來的兩名內侍身上。
這一下變故,如電石火光,場上驚呼四起,有膽小的公主發出刺耳的尖叫聲,還有妃嬪安撫的聲音。
太子撐著站起身,“咳咳”兩聲,以袖掩唇,順便將一粒藥丸合著唾液吞下。
太子妃急忙去伸手扶他,小聲責怪,“你坐著就好,這裡有我呢。”
太子無力的擺擺手,沖欲勸他的皇後安撫一笑,艱難的邁步到正當間,跪下磕頭。
皇後雙手在衣袖裡幾乎把袖口扯破,關切的望著兒子,張張口,卻沒說什麼。
淳和帝皺皺眉頭,放緩聲音,“老大你起來回話,不用跪著了。沈氏,扶太子起來!”
太子沒有動,太子妃也沒有動作。
“父皇,兒臣慚愧,這麼多年不能在雙親膝下承歡,實則兒之過,讓雙親時時為兒懸心,更是兒之過,兒,為人父,不能養育子女,為人夫不能保護妻室,為儲君更是無功社稷,兒臣不孝不慈,不義不德……實無……面目茍活世間……”
他的話漸漸無力,身體幾乎撐不住倚在太子妃身上。
皇後再也忍不住,淚水迸流。
淳和帝也心有慼慼然,溫和地道:“不用說了,這些不是你的過錯,今後好好養好身子骨,再也不要讓朕跟你母後操心就行!”
太子不接這話,仰起頭微笑著望著淳和帝,“然這不孝不慈,不義不德,本不是兒臣……本意……”
他的話越說越無力,一隻手不由自主撫在胸口,雙唇抽動幾下。
太子妃把雙唇咬出血來,卻拼命忍住眼淚,不使它掉下來。
淳和帝擰起眉頭,加重語氣道:“不要說了,回去養著,太醫,去為太子看診!”
太子妃擺手示意太醫不要接近,太子一張臉異樣潮紅起來,提高聲音,語氣突然變得異常連貫,“兒臣無能,給了奸人可乘之機,以致落到這般田地,還望父皇嚴查兇手,為兒臣鳴冤血恨,兒臣縱死九泉……”
他的雙眼突然暴突,陡然直起身子厲聲道:“也瞑目了!”
四個字說完,一口鮮血噴出來,雙目圓睜,卻是半晌身子不動一動。
場子上一片死寂,只有微微的風輕輕掃在樹葉上,發出陣陣輕響。
“謹兒”
皇後娘娘悽厲的喊叫聲中,太子的身體轟然倒地。
淳和帝一雙眼睜得大大的,這是他的嫡長子,也曾滿心憐愛將他捧在掌心,也曾寄予莫大希望教導護佑,如今卻以這樣的方式倒在他面前。
他覺得腦袋有些發懵,怔怔然望著鮮血緩緩從兒子的七竅流出來,卻半晌忘了該如何反應。
太子妃緩緩從地上起身,臉上竟似無喜無憂,無悲無懼。她抬頭望望遠方的天空,再低頭看看地上丈夫的屍身。
望著撲在兒子身上,抖著唇卻哭不出來的皇後,輕輕柔柔道:“母後,憐兒就拜託母後了……”
手腕一翻,已從頭上拔下細簪,對著自己的咽喉處就紮了下去。
淳和帝方自伸手阻攔,太子妃脖子上的鮮血已然噴濺而出,身子一軟,眼看沒救了。
遠處一道童稚的喊叫聲幾欲穿破雲際,“父親、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