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琰同樣熬得一雙眼珠通紅,昨天夜裡神秘人忽然離去,留給他的是兩棟再也無法修補的廢墟,更重要的是碎葉城那邊也來信了,信中要他將陸寒亭永遠留在躍龍崗。
“大人。”一個跨刀的護衛急匆匆進來:“那家夥又來了?”
“誰?”
“就是前日那個公子哥。”
“陸寒亭。”陸景琰從沒像現在這樣猶豫過,此刻他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陸寒亭,甚至還希望對方因為不習慣躍龍崗這種小地方,直接回碎葉城永不相見的好:“接到前廳,奉上茶水,就說我隨後就到。”
房間裡一直沉默的賈寧忽然開口:“大人,該是做決定的時候了。”
“論輩分,他是我遠侄,他周歲時候我還去為他慶生,咱們真要走到哪一步嗎?”
“想想忘川集,想想陸任家主用小心翼翼的口吻和你商量商行大小事務的情形,無毒不丈夫啊,大人!”
陸景琰似懂非懂地抬頭:“賈寧,鐵大人離開時候到底對你也有一番交代吧?”
“鐵大人說,截貨的護衛是從你手裡調的,你已經沒有退路了,如果你拿不定主意就由我來幫大人下定決定。”
“你……你要造反?別忘了你們所有護衛的命都還捏在大統領手中。”
賈寧忽然將刀往面前一橫,手指輕輕敲著刀鞘,眼中殺機畢漏道:“幾十年沒改過配方的噬心丹,這江湖能解的固然不多,但也不表示沒有。景琰大人,下決定吧!”
“早知道你們如此狼子野心……”
“世間沒有早知道!”
“隨你吧。”人為刀俎,陸景琰不得不氣餒地揮揮手:“前廳人多眼雜,把他領到後院去。”
陸寒亭在一名護衛帶領下進入後院,路過那兩堆廢墟的時候情不自禁多看兩眼,直到此時他才相信昨晚上黃蟬要他離開是多正確的選擇,那鐵衣人的內勁絕非他能抗衡的。
清晨的後院還帶著細微露氣,在陽關下化著輕紗般薄薄的霧氣。
陸景琰已經站在後院月亮門下,恭恭敬敬地沖走過來的陸寒亭行禮:“最近睡眠不好,起得晚些,讓大少爺久候了。”
“眼睛都熬得像燈籠一樣,不像是睡過覺的人。”陸寒亭一甩袖子直接走進後院,意外發現還有個護衛在旁邊跨刀守護:“這人是誰,看在倒是器宇不凡。”
“這是商行護衛長賈寧,在江湖上曾經……”
“不就是陸家養的一條狗,誰有興趣聽他過去。”陸寒亭大咧咧地走到花園中央,直接端起茶壺給自己灌了一杯茶:“在碎葉城,若是有護衛敢朝陸府多看一眼都得被挖去雙眼,把不相幹的人都叫出去。”
陸景琰面露遲疑,有些手足無措地上前,捧起茶壺又為陸寒亭酌滿:“躍龍崗是小地方,自然比不上本家法度森嚴,賈寧這些年也護送過無數次商貨,從沒出過岔子。”
端著茶杯,陸寒亭略微沉默。
前夜他剛一潛伏進商行就被發現,什麼也沒聽見,但三個人關在黑漆漆的屋子裡必然不是說些家長裡短的廢話,在發現有人入侵後最先出刀的便是眼前這人——賈寧。
那一刀,只為殺人滅口,沒有絲毫猶豫。
終於,雲淡風輕地吐出一句話:“我說他不相幹,陸主事難道有意見?”
陸景琰額頭滲出一顆顆汗珠,陪笑著擺手。還未等他開口,一個鏗鏘有力的聲音傳入耳中:
“我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