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寒亭緊了緊手套握起旁邊一盞風燈,揮手示意彩珠不用跟著:“我出門透透氣。”
冷峭的夜風連同空氣被吸入胸腔,心中的恐懼隨同吐納而出的廢氣般從身體裡一次次排出,他想找人喝酒。
他不喜歡酒,喜歡的只是伶仃大醉後那種忘記恐懼的感覺。
“少爺不在府中,我們也不知道去了哪裡。”抱著劍的金戈望著陸寒亭,黑漆漆的眼睛在微弱燈火中一眨一閃:“這些時間少爺練武成痴,經常徹夜不回府,聽說是黃大俠在傳授他絕頂武藝。”
黃大俠?
陸寒亭有些遲鈍地思索片刻,才明白金戈嘴裡所指:“又是那個黃浪,他一個酒方害得野曠連美娘都無暇看望,現在你家少爺也不在,忙吧,都忙吧。”
夜風微涼,一股寒意迎面而來,陸寒亭忽然感覺有些孤寂。
在他最迷惘惶恐的時候,連一個可以傾訴的朋友都沒有,幹脆在酒樓隨意買了一壺酒,丟了風燈在昏暗的街道上蹣跚前行。
陸寒亭沒想過自己會醉,平時在春風樓、長樂坊他喝比這更烈更多的酒也還很清新,可昨晚他偏偏就醉了,但還能記起回家時候青老站在牆燈下,望著他時那一臉不高興的表情。
能讓青老不高興,該是昨天他最大的高興事。
彩珠殷勤地換了微燙的熱毛巾遞過來:“主母聽說少爺昨晚上又喝醉了,早飯也沒吃,直接去了齋房。”
“哎,又是這樣。”陸寒亭趕緊洗漱一番,他有些不明白月元夜的思維,明明是自己惹她不高興,她卻總以為是自己管教無方,用不吃飯這種方式來懲罰自己:“你去叫李媽把早飯重新熱熱,我去請娘吃早飯。對了、我這裡不需要你操心,你多去陪陪東叔。”
“不需要少爺操心,昨天青老已經將東嫂接進棲園,畢竟是夫妻,照料總比我們外人用心多了。”
齋堂一直燃著長明燈,遠遠就能聞著空氣中一股若有如無的煙火氣,陸寒亭低頭看了眼手中端著的餐盤,每次月元夜懲罰自己他都是親自端飯過去,再在父親神龕前信誓旦旦地說一些也後絕不會再犯的話。
每一次,月元夜都能毫無保留地信任自己兒子。
剛踏上樓梯幾步,背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少爺,西閣來人了。”
陸寒亭真懷疑青老是不是一隻貓妖,走路總是悄無聲息:“來就來吧,難道還要我去迎接他們不成?”
“來的是錢生錢。”
哐當——
碗碟連著託盤一起摔落在樓梯上,發出瓷片碎裂的脆響和託盤沉悶的聲音。
陸寒亭看了看自己手,又看看潑灑在衣服上的一些粥漬,發洩般重重踢了一腳:“樓梯都斜了也不知道修繕下,難道要摔死我嗎。”
“好的,我回頭就去外面找匠人過來看看。”青老點著頭,隨後說道:“家主提審錢賬房陸府上下皆知,現在他安然無恙地過來,想必這也是家主的意思吧。”
“松閣有駁回家主決議的權利。”
“要駁回家主決議需要松、竹、梅三票齊過,前提是還得重開宗殿才行,這幾日並未開宗殿,而且區區一個西閣賬房還達不到開宗殿的資格,所以這只能是家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