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最後一程是我送的,他老人家知道我從小嬌慣難當大任,二叔於危難中力挽狂瀾正合他預期。我這一生才疏志寡,最大願望便是想往常那般,邀上午好友消遣作樂。承蒙族老厚愛將鐵鋪交由我打理,可至今還處於歇業中,之間重重阻力讓我實在疲於應對。”
“合他預期?”陸任看似隨意的說著,可陸寒亭分明看到對方眼眸裡一閃而逝的陰霾,他知道自己先前的話還是說得太過於委婉,以至於陸任根本沒聽見自己後面的話。
寂靜。
陸寒亭耳中除了陸任緩慢的腳步外,便只有他心髒劇烈的跳動,這是來自於上位者積壓的威嚴,讓他有種想要曲下膝蓋臣服的沖動,不用抬頭都能感覺到那雙眼睛在不斷掃視著自己。
良久,嘆息從耳邊傳來,直到此刻陸寒亭才發現,陸任已經站到自己跟前,正居高臨下的俯視著自己:“是啊,大哥從來就比我聰明,十八歲成親同年做家主,一年內將蜀州大大小小商號的事處理得井井有條,以前我還不服氣,覺得只要坐上家主之位其他的都是小事,可是我用了兩年時間,依然沒達到大哥當年的水準。”
旁邊陸大躬下身,用溫和的聲音說道:“家主接手的是一個百廢待興的陸家,和陸懷家主的情形不能相較而論。”
陸寒亭可是心急如焚,時間每拖一刻東叔便危險上一分,終於是咬著牙說道:“雖然父親離世但娘還健在,寒亭婚事需得徵求她的意見方可,今夜來是為著鐵鋪賬簿一事,這也是至今遲遲未營業的原由所在。”
說罷上前幾步,將手中東西盡數攤到面前的書桌上。
陸任並沒立即看呈上來的那些東西,而是注視他良久,開口問道:“事關錢賬房吧,你可知道他的過往?”
“知道。錢賬房少時賣身於三叔府,後來由三叔舉薦入西閣,從跑堂至今錢賬房花了十年時間,按照族規做滿十五年就可以任主薄一職,到時候便可躋身家臣,將名字寫入族譜中。”
“看來你是明白人。”
“家族利益高於一切,這不是容忍碩鼠的理由。”
“碩鼠,哼哼……”陸任終於坐回椅子上,抓起面前的東西慢慢看了起來,越看臉色約是陰沉,最後終於吐出一個冷酷到可怕的聲音:“肆佰叄拾柒萬陸仟玖佰又貳錢銀子,他怎麼敢?”
“這筆費用足夠養活大房、三房、四房上下所有人等五十二年用度,這還只是鐵鋪一年的虧損。”
陸寒亭不打算繼續說下去,實際上他說得已經夠多了,再說下去他便要因言獲罪,在陸家族譜中並非沒有這樣的例子出現。
陸任終於是抬頭了,望向他的眼神再無先前的叔侄之情:“說吧,你想要什麼?”
……
看見大少爺從雍錦坊走出來的姿態,彩珠焦急的眉頭也舒展開來,快步迎上去:“成了?”
“你那段時間的辛苦沒有白費。”陸寒亭贊許地拍拍彩珠肩膀:“這顆老鼠屎終於是從陸家剜出來了,咱們現在就回去,青老和東叔也快回來了。”
可是,人生不如意的事百分之百。
陸寒亭回到棲園便覺得氣氛有些異樣,青老竟然先他們一步回來,小聲地說道:“近衛營那邊下手太快,根本就沒有給月東辯駁的時間,我過去的時候,人已經廢了。”
陸寒亭只覺一陣眩暈,咬牙切齒地從嘴裡崩出兩個字:“陸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