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表面功夫還是省省吧。”
“是,師傅。”
那人說完便大搖大擺地走開了,韓顧捷看了眼還在祝禱的童谷,嘴唇抽動了幾下,似有所感,也離開了西廂居。武妙雯自從把出喜脈後,害喜嚴重,說什麼也要在孃家待著,這剛好遂了他的意,只讓人定時過府送上補品,旁的也不管了,也虧這喜訊,藍莫霜的心裡有了一絲慰藉。
自從宮尚大人死後,韓顧捷的心裡就空了一塊,多年來對韓不棄的怨恨沒有隨著他的死而消解,反而讓韓顧捷陷入新的情感掙扎。正如師傅時刻提醒,自己的孃親是個多麼可憐的女人,歸根結底全拜韓不棄所賜。
悠月郡主單純認為韓顧捷利用化骨水殺人滅口,卻沒有想到會有人殺了韓顧捷取而代之。不知是多大的諷刺,他隨了母姓也叫顧傑,然而卻不配在前面添上個韓字。宮尚大人愛妻深切,在金都不失為一樁美談,但就是這樣的偏愛害慘了顧傑母子,他的母親挺著大肚子逃避衛兵和夜隊的追殺,本就中了毒再加上一路上擔驚受怕動了胎氣,他出生後便成了個五不全。
他幼年不敢踏出房門一步,全靠母親乞討為生,若非遇上師傅,他將如爛泥一堆悄悄死在不知名的角落。師傅一直潛伏在宮尚府,初次見面她問自己,想不想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而後消失了數年,母親只讓他完全信任師傅,並不道明二人之間的關係。
再見師傅便是韓顧捷的死期了,韓二公子也真是愚孝,在知曉內情後,只囑咐他替自己照顧父親,毅然選擇用佩劍自我了斷,說什麼兄弟相殘太過悲慼。
成為韓顧捷的過程讓顧傑吃盡了苦頭,一個月的削皮挫骨非常人不能忍受,恢復期也極長,當他改頭換面後才意外發現自己與韓顧捷的眼睛實在相像,如果不是因為韓不棄,他們或許真能成為好兄弟。
廂房的窗戶被大風颳得咯吱作響,瞧這天色,不出一會兒大雨就要來了,冷風讓顧傑微燻的醉意散去不少,他想起與韓不棄的初次會面也是最後一面。
長這麼大他頭一次看見自己的生身父親,那個對他不屑一顧甚至不容許他出生的男人。顧傑猜想過是母親的一廂情願,死纏爛打,但當他知曉左右兩宮皆善待自己的私生子後,他開始憤恨韓不棄的絕情。
師傅的手段毒辣,宮尚大人死前遭受了巨大的折磨,師傅在他的身上下了數十種劇毒,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又趁著他僅剩一口氣的時候出手解毒。他該是知道自己不是他的二兒子吧,所以用淬了毒的眼神死死盯著他,直到顧傑平淡說出了身世,他的眼裡才夾含了震驚,卻唯獨沒有悔意,若再來一次,他還是不能容忍顧傑的存在,實在可悲,宮尚大人的愛情是愛情,母親身為婢女,她的愛就不值一提嗎?
“不要傷害伊兒!”
可笑至極,他派人想將顧傑滅口卻不讓顧傑殺他的女兒,果然不愛一個人,連親生骨肉都可以下狠手。
顧傑每次回憶起來都覺頭痛欲裂,所以師傅讓他修煉邪術,用雙修之術壓制血脈賁張。不過黎娘之死讓他興致大減,自己的身世讓他有些愧對黎孃的腹中胎兒。
“何以解憂,唯有烈酒啊!”他拼命灌酒,想放空自己的大腦,通宵後直接醉趴在桌上,酒館老闆通知了宮尚府,韓顧贊收到訊息後迅速派人將他接回。
青語在宮尚府旁若無人地逛了好幾圈,本打算離開,見到擔架上的顧傑後,又改變主意折返了回去。
“派一個人在門口守候。”韓顧贊擔心自己的二弟酒後失言,房間內並沒有留人,正好給了青語方便。
“好重的藥味!”儘管顧傑一身酒氣,青語還是輕而易舉聞到了他身上的藥草味,這麼大的劑量絕不尋常。不愧是妖精,這麼多年,草藥早就被完全消化吸收了,尋常人怎麼可能發覺。
她走近顧傑仔細觀察著,終於發現此人非原裝,不過這技術卻是精湛,為了驗證心中的猜測,她伸手驅散顧傑身上的酒氣。
“宛歸?”看清來人,顧傑明顯一愣,隨即怒聲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你就不怕我真殺了你。”
青語但笑不語,顧傑正愁無處發洩,抽出床前的佩劍就向她刺去。
“不急,你先看清楚你手上的東西。”
顧傑低頭一看,手上的佩劍莫名變成一條毒蛇。
“雕蟲小技!”顧傑只當是幻術。
青語捂嘴笑道:“你確定不疼嗎?”
毒蛇猛然吐出紅芯,對著顧傑的手背咬了一口,毒液瞬間進入他的身體,顧傑頓覺頭昏眼花,舌頭髮麻,癱坐在地。
“真是個乖寶寶。”青語溫柔地摸著響尾蛇的頭。
“你不是宛歸!”顧傑大驚,掙扎著出門向師傅求救。
青語見目的達成,並不追擊,瞬間消失在屋內,僕人看見二公子跌跌撞撞出門,本想摻扶,卻被顧傑一把推開。
“不準跟著我!”他的眼裡彷彿在噴火,下人哪還敢上前,縮著身子大氣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