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瑜不是沒有見過羅大叔喝酒的樣子,他喝起酒來就謊話連篇,亂發脾氣,活也不幹。
李清常勸羅大叔少喝酒,多做事,可他非但不聽,還嫌她多管閑事。羅大叔的脾氣越來越差,酒後對李清指手畫腳。
不光如此,他還喜歡打牌,牌癮還挺大,輸了又總是不給錢,常常和別人吵了起來,回家後總是對李清又打又罵,李清成為了羅林的出氣筒。
羅林酗酒,無酒不生,又愛賭博,無賭不活。
李清無力反抗,只得尋求公婆為她做主,可她的公婆板著臉罵她:“你不應該講你的男人!”
李清從來不怪公婆,她的公婆只是袒護他們的兒子而已,人之常情。公婆供她吃,供她住,她早已把這戶人家當做她的家人,所以她即使受了委屈,也從不大吵大鬧。她只是更加努力地幹活,回報公婆的養育之恩。
李清不求公婆能如何對她好,但也期盼著公婆至少能給為她主持公道啊。她已經在羅家住了十年,整整十年,為什麼公婆還把她當做外人一般?不給她主持公道呢?哪怕只是數落羅林兩句也好啊。
如此,她就不會如此絕望了,她就不會隱忍了十多年,此時才抱怨老天的不公了。
“嬸嬸,你頭上腫了兩個大包……酒你隨他喝不就行了?嬸,下次,他還喝酒的話,你就別管他了!”
李清深深地嘆氣,“不管怎麼行呢?這麼喝下去要是喝死了可怎麼辦?我……”
天瑜看到李清摸了摸肚子,羅大叔把她的肚子也打了幾拳嗎?這樣的人,喝死了才好呢!鎮上許多人都說羅大叔根本就配不上李清。
天瑜也是這麼想的。
從前,她從不相信鮮花會插在牛糞上,如今,她信了。
鮮花插在豬糞馬糞上,她都信了。
天瑜那時就很想勸解李清不如逃了算了,天大地大,除了這個小鎮,處處都可以安好。
話到嘴邊,她還是沒有說出口,因為她這是在拆散別人的家庭。
“嬸,你頭上這裡有一道疤,也是羅大叔打的嗎?”
“這是我小時候,被我哥從樓梯上推下來,摔的。”
她父親是一個精神不正常的禿頂男人,她的母親在她五歲時拋下家人,離家出走了,她被她狠心的哥哥從二樓推到了一樓,她大難不死,只是頭上多了一道疤。
生活已經如此不容易,為什麼老天不賜給她一點美好?至少也賜她一點歡愉,讓她能在年老蒼蒼回憶起少年時,不是一片灰暗。
可生活裡總有陽光照不到的角落。
天瑜只能無力地安慰著李清說:“嬸,有一個詞語叫苦盡甘來,意思是你現在吃了許多苦,以後一定會過得非常幸福。”
“真的嗎?”李清抬起了頭,雙眸望向天瑜,那一瞬間,她的眼裡又散發著光彩。
可僅僅一瞬,她又喃喃說道:“不可能的……”
天瑜不願她眼中那明媚的光芒變得暗淡,她使勁地點了點頭說:“真的,孫悟空都說風水輪流轉,總會有時來運轉的時候。”
李清忽然笑了,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她說:“天瑜,你知道嗎?昨天趕集的時候,羅林給我買衣服,賣衣服的人指著我問他‘這是你女兒嗎?’她以為,羅林是我爹。”
哼哼,羅大叔的臉色肯定鐵青了吧。
“那……你怎麼回答的?”
“我有點不好意思,直接就說了是。”
那一年,羅大叔三十八,李清十八,懷上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