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鄉人道:“十五萬。少了不出。”
宋晨微微點頭,說:“物件倒是件大開門的物件不假,但是這價格高了。這個價我還真收不了。”
來人應該也是個行家,或者至少是有行家高人給掌眼估價過了的。東西是開門貨,價格是市場價,這種情況最沒有利潤空間,純屬雞肋,食之無肉,棄之可惜。但是價格降不下來多少,終究還是得放棄。
宋晨又說:“雖然您說少了十五萬不賣,但是我還是再遞個價,八萬。這個價格您能出,我就收了;不能,那咱就只能再等別的機會了。”
那外鄉人乾脆地說了聲“賣不了!”就重新用報紙包裹古劍。
宋晨伸手作勢攔了一下,說:“我這位朋友也是個藏家,你讓他看看,如果他感興趣,你們可以談談。”
宋晨一來是做個順水人情;二來也是想聽聽劉正這號稱“青銅器贗品殺手”的大行家的評價。
那人聽了,遂停了手,看向劉正,說道:“您掌掌眼?”
劉正並未上手。只淡淡地說道:“這把青銅劍是個開門的物件。從鏽跡來看,銅鏽少,鉛、錫痕跡多,應該是春秋戰國時期鑄造的……”
劉正輕咳一聲,接著道:“但是這把劍的劍身明顯比吳越之地的南方劍寬闊厚重了太多,南方劍的前鋒大多會曲弧內凹,而這把劍除了尖部有弧度外,整個劍身寬度完全一致,厚度也比絕大多數的吳越劍明顯厚了幾乎一倍,倒是頗具北方民族特色,不像是出自吳越一帶鑄造精品劍的地方……”
劉正一邊站起身,走回座位,一邊接著道:“青銅器自古便多仿品,而且現在的古董藏家大都更偏愛收藏書畫和瓷器,這青銅劍的價格嘛……除非是那些帶銘文的帝王用劍,或者工藝特別出色的、鋒利的寶劍,否則確實是賣不上價。”
宋晨心中思忖:看來我瞧得挺準。顯然,這十五萬的價格劉正也一點兒都提不起興趣來。
那外鄉人聽得劉正侃侃而談,說得有理有據,問道:“請問,依你看應該是值個什麼價?”劉正所說的,句句都在點上。中國的古劍一般來說在漢代之後是鐵劍,青銅劍只盛行於春秋戰國以及秦漢時期。
建國後,我國考古學家從古墓中出土了不少青銅劍,也有專家從民間以及海外追回了許多青銅劍,可以說一般的青銅劍存世量的確比較大。畢竟古代金屬匱乏,戰爭頻繁,所以春秋戰國時期的絕大多數青銅都用在了鑄造武器上。
青銅劍也不是沒有賣出天價來的例子。但那基本上都是帝王名將所用的名劍。比方說大家所熟知的、最為逆天的一柄名劍——越王勾踐劍。
之所以說越王勾踐劍“逆天”,是因為這把現正躺在湖北省博物館裡的青銅寶劍在穿越了兩千多年的歷史長河,於1965年冬在湖北省荊州市附近的望山楚墓群中出土時,劍身絲毫不見鏽斑,且依然鋒利無比。
此劍出土後曾一劍劃破20多層的影印紙,享有“天下第一劍”的美譽,甚至一度被懷疑是傳說中的神劍“純鈞”。可以說是無價之寶。
不可思議的是這件無價之寶居然在九十年代初送去新加坡展覽,在展覽結束收尾時,被工作人員不慎損壞,造成劍刃上破損了一個傷口。越王勾踐若地下有知,恐怕得心疼得從“薪”上蹦起來了。
迄今為止,出土的越王劍雖然也有幾把,但是出土的越王勾踐劍卻是僅此一把。
但是據史料記載,越王勾踐收藏的名劍卻有很多,只是未現於世。同為春秋戰國時期霸主的吳王夫差卻有更多用劍發現於世,迄今發現的應該就不少於六把。
而且夫差其人似乎更有品味,他的青銅劍不僅至今不腐不鏽,極其鋒利,而且還非常的精美,頗具美學意義。
從這一點上也不難看出吳王夫差很可能是個完美主義者,凡事過於追求盡善盡美。難怪最終被更講求實際的越王勾踐給幹掉了。當然,這只是我的瞎聯絡。
國寶級名劍不少,說兩個有過成交價的,便於大家瞭解一下青銅名劍的價值。
其一是“越王者旨於睗劍”。在1995年時,由著名青銅器專家馬承源先生以136萬元港幣購回此劍,後經杭州鋼鐵集團公司出資買劍並捐贈給浙江省博物館。
其二是西周時期的一把柳葉劍。柳葉劍是指一個型別的劍,為柳葉形扁莖式莖:劍柄的把手部分),沿鍔劍身兩旁的刃)磨成圓鋒銳角,臘脊與從合稱為臘。脊:劍體中線凸起部位;從:脊兩側成坡狀部分)中央略微隆起,沒有劍格劍莖和劍身之間的護手,又稱為衛、璏、劍鏜),臘和莖沒有明顯的分界,莖扁而有兩穿柄上的孔)。
在二十一世紀初,於比復甦拍賣會上,這把青銅柳葉劍以448萬人民幣的天價被賣出。
這兩把劍都屬於國寶級名劍。但是很多普通的、春秋戰國時期的青銅劍大多在一萬至十萬之間不等。有的品相和製造工藝更好的能到幾十萬,但是也有些品相差的連五千元都賣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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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外鄉人要出手的這把劍正如劉正所說,沒有鐫刻銘文,也並不鋒利,看式樣又不是產自吳越之類的南方鑄劍勝地,造型上輕靈不足,笨重有餘……
總之,這把劍非但達不到二級文物的級別,而且從歷史價值、美學價值、藝術價值,尤其是市場價值上來看,也都非常的一般。
所以,當這外鄉人問劉正認為這把劍值多少錢的時候,劉正略一沉吟,說道:“我覺得十五萬的價格最多也就是這位宋老闆擺在店裡的標價,真正從這店裡賣出的成交價也就是十萬到十二、三萬之間。所以我覺得八到九萬的收購價比較公道……呵呵,一家之言,姑且說之,姑且聽之罷了。”
那外鄉人聽了劉正的話,似乎猶豫了一下,又包裹起來。其實他在之前也給好幾個藏家看過了,還真是沒有出價超過九萬的。而且出價九萬的那位藏家也是覺得這個價格非常雞肋了,雖然開出來九萬的收購價,但是購買慾望卻很低。
辛揚在一旁一直傾聽,卻並不插話多言,只是悶著頭喝茶抽菸,似乎對他們的言談毫無興趣。
但是他心裡卻一直在琢磨著,心念電轉:這把在夢裡神奇地刺中自己要害的短劍是不是留在自己手裡要遠比拿在別人的手上好?
那外鄉人在用報紙和牛皮紙裹著這把劍,但是動作越來越慢,似乎內心也在有所掙扎。他包裹好了劍,終究是沒有再開口讓宋晨和劉正加價,背起揹包,衝宋晨和劉正點點頭,走出了店門。
俗話說:上趕著的不是買賣。這自己找上門來出手貨物的,本來就有“貨到地頭死”之虞,如果賣貨者再不斷上趕著人家出手,就更掉價了。
辛揚待這外鄉人走出了店門,趕忙對宋晨道:“宋老闆,這把劍你真的沒興趣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