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臨哥是一個人來的嗎?徵十郎沒和你一起?”
她從小冰箱裡拿出一瓶黑啤,遞給折原臨也。臨也拿過來,看著上面複雜的德國單詞一會兒,面無表情地開啟蓋。
“沒有哦,小徵大概還沒收到訊息吧。”
新宿的情報販子喝著冰啤,語氣俏皮活潑,與赤司比起來,做情報的他可以搶先一步,這種感覺不要太棒。
十六夜在他的對面坐下,兩兄妹平時不太見面,像這樣面對面坐著,安靜如雞的情況更是不多見。十六夜覺得自己是想說些什麼的,但不知為何,千言萬語湧到嘴邊,竟無法化成任何一個簡單的發音脫口而出。
折原臨也喝完一小半,輕輕轉了轉易拉罐,看著他那心理陰影沉重的妹妹,想了想,竟是主動開了口:“十六夜,你現在在煩惱什麼呢?”
“什麼?”
“你解決了一直困擾你的guid,解決了溯行軍,順利的身成功退,還順手拯救了世界,但是你並不開心。”
接收到十六夜略帶沉默的氣場,折原臨也說著,與剛才嘲笑並不在場的赤司徵十郎的不同,他的語氣並沒有跳躍起伏,只是在做單純的感想。
“你在為感情問題而煩惱,還是為了我的事情煩惱?”
他問。
十六夜不語。
事到如今,她還介意著那件事嗎?她作為情報販子,不也賣過許多信任自己的人嗎?不也利用他們的信任,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嗎?青花魚和藥研就是個好例子,他們一直被她玩弄於鼓掌之中,現在,她還有說出我不會原諒你的資格嗎?
當然有。
她賣掉別人的信任,不代表自己就能夠不介意臨也對她的所作所為。人類一直是這樣的存在,同樣的事情放在別人身上可以,放到自己身上就不行了,她也是人類,即使再怎麼看得清,也不會逃脫這個準則。
但是……
她想起了她在時之政府見到的那些人,高潔如最清澈的泉水中得到的一捧水源的清水,在戰爭中頑強抵抗最終死得其所的學長,跨越最長久的時間線來到未來的黑崎,身為普通人卻用自己的方式戰鬥整整八年的花崎,聰慧明智的李小月,最強幫手的安倍紅葉,雖然傻乎乎的卻一心向善的青花魚,以及……
若歌。
眾多的審神者中,唯有若歌得到了十六夜最大的善意,得到了情報販子為她編織的最好的結局。也許是若歌身上那種持久不散的血腥味吸引了她,十六夜看著她,彷彿就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為了達成目的,即使墮入地獄也在所不惜。若歌的身上有一種毀滅感,清冷淡漠的眼神背後是孤注一擲的決絕,她早就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並且為了這個目的一直奮鬥著。
當若歌拿著刀刺進那個人的肚子裡,噴出的血濺了在場所有人一臉,十六夜在那一刻得到了共鳴,彷彿所有壓制著她的東西都被解放了,一剎那心中陰霾的天空變得晴朗無比。她想了很多東西,赤司徵臣的利用,折原臨也的順水推舟,赤司徵十郎的毫不知情,把這些東西放到一張桌子上來,十六夜看著它們,只覺得與那些鮮血比起來,似乎一切都已經無關緊要了。
為什麼,要執著與那些會讓她變得視線狹隘的東西呢?
她的未來還沒有定型,為什麼,要因為那些事,而把自己困在那天晚上的小黑屋裡呢?
“我……”
十六夜動了動唇,她抬眸看了眼折原臨也,情報販子的臉上是一如既往的微笑,輕描淡寫的,他的五根手指卻一點點蜷縮了起來,握在易拉罐的邊緣上,用力地指尖都開始泛白。
她突然想到,原來,被困在那個小黑屋裡的人,不只是她一個人啊。
赤司恐怕也是……雖然明白那本來與他無關,可是知道了如此慘痛的過去,他怎麼會不把那些事背在自己身上,當做自己的責任來償還呢?
她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以前的事情,我已經不想談了。”
要說為什麼……
她從柔軟的墊子上起身,發現喉嚨的傷口已經好了,試著挪動步伐,赤著腳踩在地面,有細碎的小石子擠壓她的腳,有點疼。她走到小黑屋的門口,試著用解開繩索的手去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