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為大文豪,韓愈比之柳宗元,性格里更見剛烈。
大抵與出身有關。柳宗元是河東柳氏大族出身,自小長大大抵沒吃過什麼苦頭,沒見過什麼疾苦。
而韓愈則是小門小戶出身。經歷不同。
面對問題的時候,各自的表現亦是不同。
柳宗元挫折一至,則多自怨自艾,性子裡更多風流瀟灑。而韓愈,則更剛勁,更務實更直烈一些。
說來這兩位,雖皆名傳千古。但各自政見,卻是不同。
柳宗元意氣風發之時,是個改革派。而韓愈則更趨向於守成。
這是各自在面對同樣的境況時不同的選擇。柳宗元認為大唐到了不得不革新的時候,而韓愈則認為大唐的確每況愈下,也知危若累卵,但正因如此,才不能大動干戈,否則革新未成便轟然坍塌,是千古罪人。
譬如病入膏肓者,下不得猛藥,須得慢慢將養,等有了元氣才能下藥。
而今朝中佛道橫行,烏煙瘴氣一片,韓愈便是反對佛道宗教的魁首。一力主張罷黜佛道,將神棍驅出朝堂,限制教派傳教,取締非法寺廟等等。
因此連連上書諫言,於是遭到貶謫。堂堂刑部侍郎,被貶到南方最偏遠的潮州。
出長安之初,韓愈還頗有不滿,寫下一些詩篇抨擊、表明心意。等到了這裡,則已恢復過來,已是思忖著到了潮州如何施政了。
對於當初韓夫人寫信說的仙人,韓愈之前是不以為意的。他是正統的儒家學者,子不語怪力亂神。
今日的確見著了。那大老虎飛天遁地,的確不是凡俗。
可也僅此而已。
問過不是佛道中人,便則作罷,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韓夫人忍不住道:“叔叔可要請那仙家府上一見?”
韓愈直襬手:“不必。大嫂,我這裡留不了幾天。三五日即走,不能耽擱了履任時間。您的弟媳我就留下了,您看顧著點。”
韓夫人一聽,道:“弟媳不與你一道麼?你獨自去,誰來照顧你?”
韓愈笑道:“我雖已四十餘,身體還算健碩。倒是您弟媳身子骨不好,我怕去了潮州她適應不了。”
韓夫人嘆道:“這可真是...欸,若這兩個小子年紀到了就好了。將一人與你同去,也好有個照應。”
韓愈道:“若無隱士異人,我實也打算把他們帶在身邊教導一二。也教他們吃些苦頭。而今既有隱士教導,我料來去那潮州,怕也事多,恐難兼顧,便不帶他們去了。不過這學問的事,我得考校考校,看看那隱士有幾分教人的本領。”
聽到考校二字,韓湘韓湐都信心滿滿。
在白水谷,他們也時常被考校。每每都是一二名——五個女孩的聰明勁兒遠不及這兩兄弟。
吃過飯,韓愈把韓湘韓湐喚到書房,先問他們學了些什麼。
韓湐道:“叔祖,我和兄長每天早上起來,與姐姐妹妹們一起,先隨先生習武練氣一個時辰,而後隨張姨唸書、寫字。”
韓湘道:“我們學了千字文、論語、詩經,現在已在學習春秋了。”
韓愈聽了,詫異道:“說他是仙人,便不曾教你們仙法?卻是教我儒家經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