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安靜,陽光柔和。
宴南絮反應過來時,他正坐在桌前寫著什麼東西,紙上的文字異常模糊,透著一種朦朧的感覺。
“哥哥,哥哥。”書房的門被人開啟,宴有思跑了進來,站到宴南絮身邊抓著哥哥的衣角問道:“父親什麼時候回來啊?我們什麼時候能去踏青?”
宴南絮偏頭看向弟弟,孩子的目光澄清天真,眼中滿是期盼。
宴南絮沒有回話,他放下手中的筆想伸手去摸一摸弟弟的頭,然而他的手完全不聽使喚,費盡力氣都無法移動一絲一毫。
這時,寧靜被打破,書房外傳來吵鬧哭喊聲,宴有思忽然鬆開了手,轉身跑了出去。
“有思,回來!”宴南絮沒來由的開始心慌,大聲喊著讓弟弟回來,但宴有思彷彿完全沒聽見,徑直跑向外面,一個轉彎便沒了蹤影。
宴南絮著急的想起身去追,然而他發覺整個身子異常沉重無力,動彈不得,自己只能眼睜睜看著弟弟跑遠不見。
“等等,有思,有思!”
書房外的聲音越來越嘈雜,打鬥聲、哭喊聲、叫罵聲、尖叫聲層出不窮,紛至沓來,最後那些聲音像是炸了開來,音波實體化成血水,潑灑了整個書房!
宴南絮猛然睜開眼睛!
意識逐漸回籠,迴歸現實。
大抵所有昏迷最難熬的都是醒來的那個片刻。無知覺而無痛苦的輕飄飄一縷魂,猛地又被塞回了傷痕累累的肉體裡,痛苦便是那連線魂魄與肉體的一枚鐵釘,將他釘死在所有曾短暫逃避,如今又回溯此身的現實中。
當宴南絮睜開雙眼,首先感受到了渾身的僵硬與痠痛。他的喉嚨乾澀,腦袋又沉又痛,視線中一片不清晰的白。
宴南絮還記得昏迷前的那一刻看見了曹煜石,宴津奪權後立即清理朝堂大臣,但曹煜石早就被革職歸鄉,想來倒是因禍得福的沒受什麼波及,如今,自己是被他救了嗎?
身體疼痛且虛弱,宴南絮無法移動半分,視線也是一會兒黑一會兒白,只能隱隱聽到些聲響,似乎是有人在不遠處交談著什麼。
“大夫,請問怎麼樣?”
“這位公子……皮外傷還好,多養養總能好的,只是他似乎還中了什麼毒,那毒詭異非常,深入骨髓卻不直接取人性命,一旦情緒翻湧之時便會生效,傷及五臟六腑,中此毒恐怕,時日無多啊。”
“可有解法?”
“唉……這毒已經根深蒂固,在下才疏學淺實在沒辦法了,今後讓這位公子儘量不要大喜大悲,好生溫養,興許……可多活幾年……”
“大夫,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宴南絮意識到大概是曹煜石在和大夫討論自己的情況,聽著那邊語氣開始急切起來,他想說些什麼,然而喉中乾澀,一開口便止不住咳嗽起來。
曹煜石發現他醒了立即跑到床邊,“世……”察覺這裡還有外人,他隨即改口道:“您還好嗎?”
宴南絮想說沒事,可這出聲的渴望又被更加急促的咳嗽聲所截斷,焦慮之下胸口升起一股腥熱,咳嗽逼著他一個勁兒的往外吐,終於猛地咳出一口血來。
看見鮮血曹煜石嚇得不行,碰都不敢碰宴南絮。
大夫立刻走近安慰解釋道:“沒事的,這位公子昏迷多日,胸中難免氣悶堵塞,將瘀血咳出來的好。”
確實現在宴南絮感覺氣順了許多,抬眼輕聲道:“多謝大夫了。”
“公子言重了,盡本分而已。”而後大夫又對著曹煜石道:“我去開些溫養的方子,在下先行告退了。”他大概是不想再和曹煜石爭論治療的事才搶先提了離開,治不好便是治不好,強求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