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一抬眼,像是捉住了深海中的浮木,一把捉住男人的手:“是這樣嗎?真的、真的不會有事嗎?”
男人一頓,往回一抽手沒抽動:“不會的。這件事六年前就該結束了,這次我會讓它徹底結束的。”
柳氏動了動唇角。
男人深深看了一眼仰著頭的柳氏,逼著自己抽回手,掌心的溫度還在,他卻只能轉過身背過手去:“所有的冤孽,所有的罪責都是我親手做的,是我一個人做的,那些命……她們就算要來找人複仇,該找的也是我。這一切與你無關,你不會有事。”
明明人就在眼前,男人的聲音卻像是從遠方空谷而來,縹緲虛幻的讓人抓不住,柳氏愣神了片刻,吶吶的喊了一聲‘言哥’,空氣之中霎時安靜,唯獨兩人的呼吸聲淺淺傳出,良久——
“時辰不早了,我該回去了。”男人走了兩步,轉過頭來,“你……”抿了抿唇,“你收手吧,現在還來得及。”
窗戶被開啟,男人頭也不回的縱身離去,獨留柳氏一人,她坐了良久,終於慢慢勾起唇,笑意苦澀又決絕,她動了動唇,無聲的吐出幾個字——來不及了。
這些沒有人知道,包括林染,自然了,她現在也沒這個心思想這些,今夜聽到的資訊太多了,問題也太多了——虛無和柳氏之間必定有貓膩,六年前的事情有什麼蹊蹺?柳氏口中的言哥是誰?芙蕖園的藏著的會不會是她撿到的那個箱子?最關鍵的——她現在要怎麼出去?
被稱為言哥的男人走了,可柳氏還在,林染屏氣凝神聽著外面的動靜,卻是一片安靜,也不知道那柳氏在幹什麼。
外面沒動靜,林染也不能輕舉妄動,只能僵著身子一動不動,鼻尖縈繞的是獨屬於男人的氣息,這無端端的讓林染緊張了一分,身子越發僵硬。
悄悄一抬眸,正對上淳于清漆黑瀲灩的眸子,明明同樣是被困在狹小之地,還面臨著隨時被人發現的危險,淳于清卻似乎半點也不著急,半勾著的唇角帶著絲絲笑意,狹長的桃花眼懶洋洋的睜著,眼前明明只有一堵看也看不清的牆壁,他卻好似在欣賞春日湖景一般放鬆。
淳于清確實不著急,先不說以他的功夫完全可以悄無聲息的離開這裡,就是被柳氏看見了,也懷疑不到他身上去——夜色漆黑,柳氏看都看不清他,又有誰能想到他居然會深更半夜的出現在這裡呢?
倒是眼前這只小東西,一雙大眼直直的仰看著他,長長的睫羽微顫,他越是靠近一分,她身上散發的侷促就越增一層,就像是被逼到角落的雪白小兔,惶惶不安,卻也沒法伸出爪子撓他。
外面終於傳來衣服摩擦的聲音,淳于清耳尖一動,收了逗弄的心思,朝著林染一示意,悄聲往外退去。
林染緊隨其後,慢慢出了角落,沒看見柳氏的身影,屏風之後倒是不斷有聲音傳出,想來應該是柳氏正在換衣服,林染不敢耽擱,一轉頭,淳于清已經跳上了一扇半敞的窗戶,連忙跟上。
不料匆忙之中一個沒注意,腳尖踢到窗戶前擺放的桌角,發出輕微的響聲。
“誰?!”
屏風之後霍然傳來一聲大喝,林染一瞬冷汗驟出,想也不想翻窗而出,想著哪怕被看到了背影,柳氏也沒辦法追上她。
她是這麼想的,可腳尖還未落地,腰間一緊,眼前一花,同時,身著中衣的柳氏也從屏風後面疾步而出,蹙眉環顧一圈,走到窗臺前探頭出去:“沒人,我聽錯了?”
柳氏奇怪的呢喃著,身影收了回去。
屋頂之上,林染心有餘悸的趴在屋瓦上,方才若不是淳于清施展輕功帶她上來,這次多半就被發現了。
真是太不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