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兄,程兄。”寶璐擔心亦覺抱歉,那對程紀向來只有朋友之情,從未往感情方面想去,所以對於程紀突如其來的表白,只覺得突兀異常,對他也只有一份愧疚。
“是否因為謝大人?”
“什麼?”
“是否因為謝大人,姑娘因為大人到底位高權重,好依靠些。”程紀只覺得灰心喪氣,滿腦子只想問一個究竟,他想來想去只有這個可能了。
寶璐皺了眉,只當程紀胡言亂語,並不打算與他計較,只冷聲道:“程兄糊塗了。”
“糊塗?我沒糊塗,早知道姑娘有這份心,我也應棄了貿易這份低人一等的行當去考科舉,我若也高高中了,姑娘想必也高看我一眼。”程紀急紅了眼,已然口不擇言。
寶璐見程紀越說越沒有章法,不欲理會他,只道:“程兄。我對你是敬重的。”說罷,便欲離去。
程紀不甘心,抬步便攔在她跟前,道:“姑娘你等我三年,三年後我比高中了迎你。”
寶璐本不想說什麼重話,但見程紀執迷不悟,只問他:“若你他日做了官,我若覺得內宅無趣,想做些經營消磨時日,你當如何?”寶璐雖對程紀無誠意,卻仍想知道答案,她只是想知道在這個時代,這些口口聲聲喜歡她的人,對她多興趣的到底有多少包容。
“到時姑娘便是官太太了,應酬之事都做不完,哪有空閑做這些,我雖對貿易有幾分想法,但若真走仕途之路便與這一項徹底斷了關系,姑娘若無聊可找別的消遣,不然未免有失身份。”程紀理所當然道。
寶璐明白了,謝嶠真的是個奇葩。
寶璐道:“程兄,我回京城並非是因為謝大人而是我母親有難,我亦不隱瞞你,我回京不是回沈家而是回謝府,在謝府亦不是姬妾身份而是管事,沒有別的原因,純粹因為謝大人容得下我,我亦不必費心去隱瞞或者改變。”說罷,也不管程紀聽懂了,福了福身便走了。
程紀聽得雲裡霧裡,為何沈姑娘突然動了氣,她既想當官太太他努力讓她當官太太不好嗎?
程紀反應過來忙追出去,在門口將寶璐攔了下來。
寶璐姣好的臉龐此刻已滿布慍意,程紀看了也不忍,結結巴巴道:“沈姑娘,方才是我失禮了,是我不好,我不該說那樣的話。”
寶璐也是一時沖動,見程紀手足無措心中倒是愧疚起來,這段時日程紀也是為她忙前忙後,這些並非她一句折成現銀送去能結清的。
寶璐此刻也添了幾分愧疚,低聲道:“程兄抱歉,是我沖動了。”說罷,像是下定莫大的決定般,道:“程兄知道我為何出謝府嗎?”
程紀怔愣,不想寶璐會說起這個,忙道:“這是姑娘的隱私,姑娘不想說我也不會窺探。”
寶璐實在是不願傷害程紀的,可是有些不說明白比傷害更令人煎熬。寶璐深吸了一口氣,看向程紀道:“我當年是被自己的父親與嫡母送去謝府的。”
程紀一怔,未料到是這樣,隨即氣憤道:“這樣的父母...”氣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寶璐笑了下,倒是安慰他,“其實我是幸運的,程兄也瞧見過老太太對我多疼愛。”
這個程紀卻也是承認的。
寶璐嘆了一息,繼續道:“其實謝府是頂好的,老太太對我疼愛有加,謝大人又從不勉強我,豪宅美屋住著,錦衣玉食伺候著。”
程紀聽了不免有些自卑,“這些我都會努力的。”
寶璐搖搖頭,道:“你還是不懂,謝府這些雖好但內宅紛爭實在多,我又是個自私又愛自由的,與其乞憐搖尾討生活不若自己自強些還自由些。”
這個程紀也承認,“姑娘是難得的女中豪傑。”
寶璐看向程紀道:“謝府爭風吃醋的日子我過不了,我想我同樣過不了那種千辛萬苦隱瞞自己的過往,否則就會迎來別人鄙視的生活,那樣我會覺得不快樂。”
程紀一怔知道寶璐說的是他母親無法接受他身份的事,急切道:“姑娘信我,我會處理好,我不會讓姑娘受委屈的。”
寶璐悲憫的看向程紀,她既不信程紀會處理好因為這件事不但程紀的母親無法接受連著他們的族人也無法接受,到時候被人說三道四的不僅是她更是程紀與他母親,程紀一年兩年能護她但十年二十年呢!她賭不起。而且也不願一個原本平和的家庭因為她變得面目猙獰。何況這些都是後話,於她而言程紀絕無可能的,因為...“我心底是有謝嶠的。”
程紀原本還在絞盡腦汁想要說服寶璐,但寶璐這一句話如同一盆冷水將他澆了個透心涼。
寶璐勉力扯出幾絲笑意,道:“我心底是有謝嶠的,但這這次回去當真不是因為他,而且這喜愛也不足以讓我甘心入謝府內宅。我對程兄從未有男女之情,不是程兄不夠好,而是我心底有人了。即便這個人也不足以讓我鼓足勇氣去面對一些我不願面對的東西,但是他就是在那裡,你忘不掉也趕不跑。”她對謝嶠的那一分喜歡很膚淺,膚淺到僅僅是在王府初見對美好皮囊以及氣度的喜歡這與路上偶遇任何一個漂亮的人的喜歡沒什麼區別,而後入了謝府只不過是比路人更加熟悉了而已。即便是對程紀所說的雖有這一分念頭亦是大半因著想拒絕程紀。她自己看的很清楚,若是放任自己的感情不過是自尋煩惱,所幸這一分感情在她心中佔了很少很少的比例,當然她這些不會對程紀說。
“所以...”寶璐福了個身,“我願程兄幸福安好,而不願欺騙程兄,程兄保重。”寶璐福了身,隨即轉身離去。
程紀立在原地眼看著寶璐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苦澀一陣陣湧上來,若說是因為別的他尚能爭取爭取,可是沈姑娘心中已有了別人,他如何再說強人所難的事情,他原本就是為了讓她更歡喜不是嗎?如今她回了那人身邊,無論何種身份總是歡喜的罷,就像他在她身邊明知希望渺茫,可以多看一眼便叫人歡喜。
程紀掏出懷中一直貼身放著而未有機會送出去的手鐲,擠出一絲笑,總歸與她才相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