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璐也想送些東西給杏娘只怕她不收又想這段時日大家都辛苦了,再一個自己無功受程紀的絲綢也受之有愧,又見他是個孝子有心成全之意,遂道:“收著罷,你去瞧瞧這程相公還有沒別的,咱們男的女的樣式都買些來給分給店裡人。”說著又道:“此刻去說,人家定然不好意思收錢的,咱們既要買就別折了人家的本,你待會找個面生的過去,當是做買賣。”
杏娘高高興興的“哎”了一聲,道:“姑娘,我給你選匹漂亮的。”說罷,便高高興興的出去了。
寶璐在樓下忙乎著,樓上的問茶間裡眾人說說笑笑也十分熱鬧。
謝嶠自打上次去後,因無事也不曾再來,此番過來卻是因師生情誼。原來,曾在常州府學任教的陸先生遊歷至此,聽聞謝嶠如今在此任官,便遞了拜帖。
這陸先生說來是謝嶠的恩師,在謝嶠讀書期間,對其與吳豫皆是照顧有加。讀書時放假的時候,其他學生皆是回家,謝嶠與吳豫不回去,陸先生便讓其夫人常常做些東西帶給二人。
因此謝嶠一見陸先生的拜帖就忙讓人迎進來敘舊,又欲在城中最好的碧湖樓設宴款待。
陸先生忙攔住了:“一入巴蜀連燒飯的鍋都是辣的,想吃清淡而不得,這碧湖樓卻也是以川菜為主,莫要麻煩了吧。”
同陸先生一起的來友人,聽了道:“陸先生想吃江南風味還不簡單,城中有一家江南第一家風味甚好,不若去那裡。”
謝嶠聽了皺眉,道:“這不過是家小店,雖說是江南風味卻算不上十分美味,怕怠慢了老師。”
陸先生忙道:“我是隨遇而安的性子,高階的地方拘謹,我也待得不痛快,不若就去那裡罷。”
謝嶠想既老師喜歡,他也無異議,便用了回特權叫人去訂問茶間。
此刻問茶間內除了謝嶠還有陸先生舊友三四人,因都是風雅之人,所以互相之間只是清談便已有十分趣味。
問茶間佈置的十分風雅,打通了兩間包廂,以大理石底座歲寒三友屏風相隔,一邊置以花梨木圓桌供於用餐,另一邊置花梨木太師椅加邊桌數具供人清談喝茶,一間做吃飯、會友談事皆可,且兩邊皆有獨立的門出入,人多時也互不影響。
陸先生坐在太師椅上,捋著鬍子大笑,許多年都沒有這般暢快過,今日開心異常。他端起雲翠雀舌呷了一口,對著謝嶠笑道:“立夫那臭小子若在當真是更加熱鬧。”
謝嶠也喝了一口茶道:“立夫亦是常念著老師,如今老師也無事,不若定個時日去京中游玩遊玩。”
陸先生捋著鬍子道:“我是個閑雲野鶴的人,散漫慣了,此事隨緣,知道你們都好便罷!”
另一邊有陸先生老友,不是夔州人,聽聞陸先生來此特從蜀中趕來的,笑道:“老陸這輩子能教出這兩個狀元、榜眼也是值了,況謝大人還是連中三元,無人可及呀。”又對著謝嶠道:“謝大人的祖父謝延偲名滿天下,大人又以弱齡連取三元,令老朽也心生仰慕,今日一見果然豐神俊朗、氣度不凡。”
另一鶴發老先生也道:“謝家鴻儒世家,謝大人小小年紀能取三元也不稀奇。”
陸先生聽了這話便有些不高興了,放了茶盞“哼”聲道:“雲霽便是吃了家世的虧。”
那鶴發老先生道:“老陸今日還未喝上酒怎就說起胡話了。”
陸先生瞪了他一眼,嘆了一氣道:“我教學生多年,但從未見過在學業上夙興夜寐、日夜磨礪如雲霽者,縱使雲霽天資過人,但便是他這份勤奮苦學之力也該拿這三元。”
“但世人不公,雲霽得了鼎冠人人皆道謝家子孫,家學淵源並不稀奇,若失了這鼎冠便指指點點謝家子孫也不過如此。”
幾位老先生聽了皆嘆,如此聽來實在是實至名歸。
謝嶠在旁聽眾人皆誇,難得有幾分赧色,忙道:“勤奮苦學本就是學生之職,老師莫要抱不平。”
陸先生道:“也不怪我念著你們二人,如今的學生真是越來越鬆散,在學業上皆是混日子,哪有半點做學問的樣子。雲霽、立夫在時不但他們倆自己勤學,旁邊的同學瞧了也存上一份欲試比高之心,那會兒的常州府學真真滿校朗朗讀書聲。”
另一青衣老先生哈哈大笑道:“老陸頭都卸了職了,還擔那份心,你這輩子教出兩位高徒也算是沒遺憾了,其他那等不成器的學生便由他們的先生煩惱去罷。”
陸先生也哈哈大笑道:“說的對說得對。”
這時範哥從屏風那邊探出頭來道:“各位大老爺,可否開始擺菜?”
各位老先生皆是酒中豪傑,見範哥上來青衣老先生便道:“方才在樓下看見杏花酒了,好生的抬幾壇上來。”
陸先生一聽便樂了,道:“你這人,一看見酒就挪不開步了。”
眾人皆笑,讓範哥利落的上酒菜。
範哥忙應聲,吩咐將酒菜一一送上來。
一時間佳餚滿桌、酒氣芬芳。
陸先生提筷吃了一口對著鶴發老先生道:“不怪你念叨,確實好吃。”
眾人聽罷也紛紛提箸。
謝嶠聞言倒是奇了下,隨即也提筷,見一盤明珠豆腐在眼前,夾了一塊送入口中。
謝嶠本還是附和陸先生微微笑的神情,突然一怔,這味道似乎很熟悉。又一盤荷葉粉蒸肉轉到眼前,謝嶠緊接著又夾起吃了口,確實無比熟悉,就像是往常常吃的。
謝嶠細品了下,不敢十分確定又舀了一勺芙蓉蛋,此刻他幾乎能肯定,只是不敢下這個定論。
陸先生見謝嶠不說話,忙讓他喝酒,謝嶠這邊也放下探究的心思先舉杯同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