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鈿兒紮著雙丫站在院子裡笑道:“姑娘在後院,叫我來喚你。”
寶璐應了一聲,跟著鈿兒往後院去。
後院裡吳瑛正坐在石榴樹下看棋譜,寶璐見了道:“姐姐好閑趣。”
吳瑛抬頭放下棋譜,笑道:“妹妹此番前來想必已有了決斷。”
寶璐在一邊的石凳上坐下,道:“什麼決斷不決斷,不過是求生活而已。”
吳瑛笑笑不言,寶璐看著吳瑛側臉姣好,氣度沉靜,終忍不住道:“姐姐這般心意爺知道嗎?”
吳瑛一怔,寶璐忍不住吟出口“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吳瑛聽罷,哀婉一笑,目光悽悽落在遠處高牆烏瓦上,低聲應著:“綠楊芳草長亭路,年少拋人容易去。樓頭殘夢五更鐘,花底離情三月雨。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念罷悽悽一笑,叫人看了也肝腸寸斷。
寶璐原以為吳瑛心思玲瓏早已將這內宅看通透置身事外看各人做戲,原也存了這麼一份心,想來亦是憐惜,仍舊問了她一句,“爺知道嗎?”
吳瑛頓了下,目光回轉,眼裡帶笑,“爺知與不知又有何分別,這府裡的美人多,他看不到我的。”
寶璐嘆了一息,“姐姐這樣好,爺看不到是他的損失。”
吳瑛看了她一下,帶了幾分不可思議笑了聲,眼角泛出淚花,“爺即便看到我,也不喜歡我這樣的。”
寶璐不信,瞪著眼道:“吳姐姐生的好,學問好,性子又溫柔,何人會不喜歡?”
吳瑛久久看了一眼寶璐,此刻方覺寶璐可貴,收回目光落在褐色的泥地上,有些自嘲道:“對比妹妹赤誠相待我實在羞煞,想那次爺受了你的宮縧,我明知妹妹不會主動對爺獻好,仍跟個深閨怨婦似的上門橫加指點,如今想想真是臉也羞紅,我又有什麼資格吃醋!”
“吳姐姐...”
吳瑛纖纖玉手一伸制止了寶璐,隨即笑道:“我知道你想解釋那日之事,但這些都已不重要,我喜歡他只是我一廂情願的事,他不喜歡我就是不喜歡我,這算不得錯事,爺喜歡誰是他的自由,若是因我喜歡他他便要做出回應,那府裡這麼多人他哪裡回應的過來。”
寶璐想,這便是一場無望的暗戀了,道:“吳姐姐,你以後該如何?”
吳瑛淺淺笑:“若一直在謝府可真不知何時會被這情愛給溺斃,如今爺放我一條生路,我怎肯在此自尋死路,道是從今往後了無牽掛才算真正的海闊天寬。”
寶璐看著吳瑛柔婉裡透著一股堅毅,覺得她才是真正豁達之人,即便控制不住自己一顆愛慕之心,卻也未曾因這份心打擾了誰,如今更是拿得起放得下,一股欽佩之情油然而生。
寶璐端起茶盞道:“妹妹以茶代酒敬吳姐姐這份闊達。”
吳瑛笑回:“見笑與你了。”說罷舉茶飲盡,決口不再提謝嶠之事,只與寶璐說說笑笑四季景色而已。
及晚,寶璐惦念著老太太的晚飯,如今雖說要走,但老太太待她不薄,對老太太盡最後一份心算是對老太太的回報。
寶璐從後園出來徑直進了永安堂後樓角門,穿過後院走上正房前遊廊,巧見謝嶠從房中出來,寶璐見了他忙止步屈身做禮。
謝嶠走到她跟前問,“往老太太房中去?”
寶璐答:“早上老太太說想吃松鼠桂魚,我這邊過來做。”
謝嶠點點頭:“你有心了。”說罷欲走。
寶璐想,如今雖說謝嶠開恩放她們出去,但早上的事情沒說清楚,到底是她心中一根刺,就算走也要清清白白的走。
“爺。”寶璐喚住經過她身邊的謝嶠。
謝嶠回眸看向她,不知她還有何事。寶璐正色道:“內書房的事確實不是我洩露的。”
謝嶠微微一怔,不想她如此在意,旋即淡聲道:“我知道。”
“知道?”寶璐有些疑惑的望向他,又思及謝嶠上次在青玉齋所說之話,忍不住道:“難道爺早已意料到?”
謝嶠本不欲多跟她解釋這些,但看她小臉亦消瘦了一圈,思及這段時日老太太多賴她照料,耐著性子道了一句:“聖上剛繼位,退一步未必不是好事。”亦未正面回應。
寶璐卻是聽明白了,新皇剛繼位各方勢力都在重建中,外貶安穩一段時間未必是壞事,所以對於內書房洩露之事謝嶠才未認真追究,終究打發各人出去便清靜了。所以...寶璐不再多想,終究要走細較也無異議。
寶璐道:“倒是寶璐多想了。”
謝嶠道:“自個兒心裡明白便好,老太太也未曾受驚,我承諾你的事依然有效。”
寶璐微微一笑,“多謝爺。”
謝嶠露了一點笑意應下,這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