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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璐覺得趙姨娘今日當真古怪，不放心她，上前一步道：“娘，究竟出了什麼事，你和女兒說。”趙姨娘仍是搖頭，寶璐見狀深知不妙，直截了當問：“是否是太太傷你？”
趙姨娘原本還在搖頭，聽寶璐如此問難免又想到那晚之事，不禁留下淚來，寶璐唬了一跳，追問究竟發生何事，趙姨娘只覺得身子骨發軟癱坐在妝奩前的圓墩上，悲切道：“若是太太傷我，不過是些皮肉之痛，左右也不至於這般傷心，我傷心的是你父親...”
“父親怎麼了？”
趙姨娘抓住寶璐的手，抬頭看她，眼中已是滿目淚水，哭道：“你走的那晚，你父親便回來了，我當即去求他接你回來，怕還來得及。沒想到，沒想到，他...”趙姨娘哽咽不能自己，寶璐當即攬住趙姨娘的肩安撫著拍著，心知應是父親說了不好聽的話，道：“姨娘莫說了，我知道了，莫說了。”
趙姨娘拭了把眼淚，苦笑道：“既說了便要說完，好讓你知道你的父親是什麼樣的人，讓你知道日後什麼才是最重要的。”趙姨娘接著道：“你父親當即便罵了我一頓，說我是愚不可及的蠢婦，這是送進永和王府，若追回來叫永和王爺怎麼想，難免會因此恨上沈家。再道他如今是革了職的，若因你搭上永和王爺這條線，日後還能起複也說不定，還叫我使人書信與你好好伺候永和王爺。我一想到你一個清清白白女孩子要到那等老頭子身邊去心中便有不甘，不依不饒在你父親面前哭鬧。誰知...誰知...”寶璐忙摟緊趙姨娘道：“姨娘莫說了，莫說了。”
趙姨娘搖搖頭道：“你父親竟打了我，他說平日裡亦不曾虧待我，竟連太太半分都不如，此次若非太太當機立斷，只怕要被我這等蠢婦耽誤，女兒大了終究是要嫁的，沈家也是好吃好喝、綾羅綢緞的供我們十幾年，烏鴉尚且反哺、羊羔還知跪乳，你們反倒半點回報之心都無，枉他平日裡對我疼愛有加竟還不如許姨娘明理。”
寶璐心一陣抽疼，怪不得趙姨娘這般憔悴，不是為了太太傷她，是為了父親這般對她。趙姨娘悽涼道：“平日裡我還瞧不上許姨娘，如今想有什麼瞧不上，我還不如她，她還比我看的透些。往日裡我自持你父親疼愛便有些張揚，如今看來，是事還沒落在你頭上，若真是落在你頭上，什麼十幾年的感情都抵不過眼前的利益。後面聽說你又被轉送到謝府，你父親往日那般恨謝嶠，竟也半點忿恨都不曾有，還催促我得空多過來與你說說，謝大人也是位高權重，若能與他交好亦是翻身在即。你聽聽，這些人可曾為你想過，都是這般自私自利。”
趙姨娘緊緊的攀抓著寶璐的說道：“寶璐，你定要好好抓住謝大人的心，要生個兒子，要多抓錢財，日後你會知這些才是實實在在的握在你的手中的。”
寶璐心也痛，父親原對她也不錯，她來這裡短短不過四年有時想起亦覺心酸，更別說趙姨娘與她十幾年的感情，心如刀割也不為過，不知她這些時日怎麼過來的。
趙姨娘抓著她道：“你要爭氣啊，如今我是誰也靠不上了，這段時日我門都不敢出，怕叫人笑話。十幾年的感情在你父親眼裡比紙還輕，咱們在他眼中也不過是小貓小狗般，開心逗一逗，若能謀點利毫不猶豫便送了。往常她們稱我一聲‘姨娘’我還覺得得意，如今看來都是虛的。”
趙姨娘死死的盯住寶璐急切道：“娘如今只能靠你了，你要爭氣，要抓住謝大人的心，雖說都是做妾，好歹謝大人年少又未娶妻，你搏一搏日後能得個名分了說不定。只是女兒你莫要傻，莫要被感情沖昏頭腦，錢財握在手裡的才是實在的，只要你攀上了謝大人，沈家也無人敢欺侮你娘了。”
寶璐心疼趙姨娘，可又不知如何向她說這謝府的情況，只好道：“娘，你莫急，待女兒日後有了辦法接你出來。”
趙姨娘眼一斜：“出來我能去哪，出了沈府我便如被打發出來了一樣，叫我如何見人，只要你好好的，你抓住了謝大人，娘臉上便有了光。”趙姨娘又見寶璐一臉凝重，道：“我知道你向來沒心機的，可你要知道這種府裡向來不是你踩別人便是別人踩你，你若是被人踩了，不僅你的日子難過，連我的日子也難過，你要知道沈家是不會為你出頭的，便是日後你生了孩兒連帶著他也被人欺侮。”
“我知你性子，一時半會也難轉回來，”趙姨娘說著拉開寶璐的妝奩，裡頭金銀倒是還有些，道：“綠蘿也是個頭腦好使的，知道帶這些出來你也不至於四處使不動。”說著便拿出一條錦帕出來，鋪在妝奩臺子上，將貴重的俱挑了去道：“你也別怪娘狠心，你便是要山窮水盡了才會推自己一把。你也別擔心，我也不是真要了你這些東西，不過是將它保管起來，日後我什麼東西不留給你。”
寶璐知趙姨娘如今四周無依，確實需要錢財傍身便道：“這些放我這裡也沒什麼用，不過是平日裡多帶點少帶點，娘拿去便是，平日裡對自己也好些。”
趙姨娘嘆了一氣：“我知你是乖巧懂事的。”又拍拍她的手道：“聽孃的話，也多些心眼，男人最是喜新厭舊的，你如今新來正是好時機。”
正說著，婆子送飯過來，趙姨娘知這些府裡的規矩大致相同，三餐俱是公裡的，又見婆子過來想是正屋指派出來的，雖不頂什麼用，好歹先幫寶璐熟絡人，日後傳個話什麼的也方便，便忙起身拿了一塊碎銀塞到婆子手中道：“媽媽，我們家姑娘是新來的什麼也不懂，你是這裡的老人，我們家姑娘若有不妥當之處，你給指點指點。”
婆子見了一塊碎銀也眉開眼笑：“這說的是什麼話，姑娘大戶人家出來，比我們這些粗俗婆子知禮很多，哪有什麼地方需要我們指點的。”
趙姨娘扯著笑，往婆子身邊靠近了一些，低聲道：“我們家姑娘是不懂人事的，也不知如何討府裡的爺喜歡，媽媽慣常是往主屋裡走動的，也不消媽媽怎麼費心機，就是有順帶的事想著我們姑娘便是。”
婆子一想，她是分在這個院子的，雖說這後院裡的姑娘來去的勤，也不知這位姑娘能待多久，但姑娘一時得寵了她便也有一時的好處，便滿口應下了。
待婆子出去，趙姨娘才回頭對寶璐說：“這些小人雖小，但訊息倒比你靈敏些，少不得幫你通些訊息。”
翠芸忍不住道：“姨娘，她本就是分在咱們院裡粗使的。”
趙姨娘一聽柳眉立刻豎起來：“那她不在院裡待著，竟自己出了去。”又看向寶璐道：“人家定是欺負你新來的對你不上心呢！你瞧見沒有，你若一直這樣，便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婆子也不將你放在眼裡。”說罷又恨鐵不成鋼道：“你既來了這裡，已不是在家中我什麼事都能幫你包辦的了，你須得自己獨立起來，別的先別說頭一個說這院裡的人，你就該管束起來。人都是帶三分賤的，你不管她們，她們便會蹬鼻子上臉。”說著又想起來一般，道：“紅蕊呢？太太不是將紅蕊陪給你了，這小蹄子，姑娘吃飯的時間竟還不來伺候。”
翠芸早就對紅蕊這般行徑不滿了，嘀咕了句：“姨娘，她是日日不著院的。”
趙姨娘一聽不好了，“這蹄子比你機靈，定是日日想方設法往爺們身邊靠，你今日別的事也別做了，單單先把規矩立起來，下邊的婆子自該管束在院中不叫她偷懶，這紅蕊也該讓她前後的伺候著，沒得姑娘還不得爺們的寵，那蹄子就爬上去了。”
綠蘿見寶璐被她說的不吭聲，忙道：“姨娘說的是，姑娘這些還得慢慢學，如今一時半刻也急不來，姨娘不若先坐下來一起吃點。”
趙姨娘聽了這才氣消，又看了眼食盒，道：“到底是大戶人家，飯菜倒趕得上沈家太太的例了。”說著又大手一揮，“不坐了，我還得上莊子去看看你周嬸子，聽說她病了。”
寶璐忙道：“周嬸子生的什麼病，嚴不嚴重？”又對趙姨娘道：“姨娘今日如何去？”
趙姨娘道：“還不知，去了才知，不過是出門僱頂轎子。”
寶璐想了想，去拿了一隻釵子出來道：“這是女兒的一點心意，還請姨娘代為轉達。”
趙姨娘將它收了，道：“也不必這般貴重，你放心吧，我自會捎上你那一份。”說著便要往外走，“你們也不必留我，我一早使了人同周嬸子說了，中午便她家吃了，你們也不必送了，我這就走了。”走了兩步又對著寶璐強調幾句：“你須得提點心，自己院裡的、前頭正屋的都得抓著。”說罷方匆匆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