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瑩小手捏著錦帕,下唇簡直要被咬出血來,提高了兩分音量:“母親莫要胡說,我與少清清清白白的。您在女兒面前說說也就罷了,莫要亂說毀人家名聲。”
葛氏雖說這些年她多在唸佛,但四個兒女是她心頭肉對他們的事情是上心的,寶瑩打進屋起口口聲聲都在維護曾少清,又是一臉含羞帶臊,如今為他又這般激動...她也是打年輕過來,她不承認也得承認。
葛氏死死的盯著寶瑩問:“你...不會是當真喜歡少清了吧。”
寶瑩臉愈發的紅了,期期艾艾的說不出什麼話來。
葛氏瞧著情形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一拍大腿簡直要嚎起來,“好端端的招什麼曾家人過來,如今還要賠個女兒出去。”
寶瑩本就是內斂的姑娘,今日這般表露心跡亦是極限了,聽著葛氏所言愈發的不敢言語起來。
此時葛氏猶是想不通,一把抓住寶瑩問:“這是何時之事?”
寶瑩紅著臉不敢說。
葛氏心有不甘,見寶瑩又不說話急的拍了她兩下:“我自小怎麼教你的,你做姑娘家的怎敢如此輕浮,本想著你還能同你姐姐般嫁個好人家錦衣玉食的過一生,誰知你還上趕著要到那般門戶去。”
寶瑩本就鼓起莫大的勇氣才敢表露,被葛氏這麼一喝更是無地自容起來,不免掉起眼淚來。
葛氏看她哭也心痛,無奈心中還是氣,恨恨道:“原老太爺他們做主的時候,我心中是一百個不願意,想著怎麼也要給你找個好人家,不能叫你受委屈,哪知你是這般心意,如今倒是我一個唱白臉。”
寶瑩又羞又愧,抽泣著說不出一句話來,只期期艾艾的吐了一句“母親…”
葛氏痛心著大嘆一口氣:“女大不中留,你也回去吧,既然你們沈家想法一致,我還在這瞎折騰什麼,也就做個眼瞎耳聾的老太婆整日念念佛罷了。”葛氏無力癱軟在引枕上,身子往裡頭側去不再看寶瑩,揮揮手示意她回去。
寶瑩一看撲通一聲跪下去,驚的葛氏忙轉過身來,看她一臉的淚意心疼不已,一聲聲“兒啊……”將她拉起來。
寶瑩抽泣的複坐到炕上,捏著錦帕意要將自己的心意說明白,否則今日去了母親怕是要不諒解一輩子。
寶瑩平複了下心情,止住一點哽咽方道:“母親愛護孩兒,孩兒都知道。母親自小也教習孩兒行為有矩,舉止有禮,女兒作為姑娘家本不該說這些,只是女兒自認也沒有逾禮的地方,少清哥哥也沒有半點逾矩之處,只是母親心中誤會我,我不敢不說。”
“我與少清哥哥自小相識母親是知道的,老太爺也喜歡少清哥哥品性純良、於學習用功鑽研,有時竟比家裡幾位兄弟還喜歡些。女兒自小結識少清哥哥不說自小傾慕卻也是欣賞起為人。再說這次祠堂讀書之事,我與少清哥哥雖說自小認識,卻也知道如今都大了,不好如小時候那般隨意,所以未曾多說一句、多看一眼。少清哥哥是個正人君子,每每上課第一個來、最後一個走,坐在桌前端端正正目不斜視。”
“女兒說這些不是說非少清哥哥不嫁,只是老太爺已經拿定主意,父親也奈莫何,女兒也不想母親因此鬱郁不歡,而少清哥哥確實是個良人。若是嫁與那等豪門裡,夫婿不學無術光有一個光鮮的外表又有什麼意思,而少清哥哥自小都是知根知底的,況女兒對他比別的人還多幾分親近,他待女兒定也是敬重的。”
葛氏將這話仔細嚼了嚼,聽著寶瑩是樂意的,如今倒是自己強拉著也沒意思了,只是心裡猶有不甘,“你嫁過去可是要受苦的。”
寶瑩聽著母親雖還不情願但音量已降了三度,這時才有些寬心,破涕為笑道:“若怕吃苦,母親當時為何願意嫁與父親,母親當時是堂堂二品尚書千金,父親那時也還未有成。”葛氏一聽說到自己身上來了,呲了一聲道:“還不是因為你外祖與老太爺稟性相投,又看中你父親好學。”
寶瑩瞧著母親一臉不硬氣的模樣,噗嗤一聲笑道:“我可是聽說外祖家的周嬤嬤說母親年輕時候也是愛慕父親才學的。”
葛氏微微有些臉紅,啐了她一嘴道:“給你兩分顏色就開染坊,竟拿你母親取笑。”
寶瑩笑著拉住葛氏的手道:“女兒想說的是母親當時也沒考慮吃不吃苦,看中的是父親的人品才學,如今父親也沒讓母親吃過苦,您仔細想想在您原先的姐妹之中,家庭和睦、夫妻相敬如賓的可不就是母親您一人,縱使這麼多年您為了全家安康一心禮佛不問家事,但上到老太太沒說過您一句不是,下到大嫂嫂沒一句埋怨,家中也是井然有序的,父親也是敬重您的,您一出來大家都是恭恭敬敬喚您一句大太太不是。”
葛氏嘴上不說,心裡其實已經認同,這麼多年她過的確實舒心,家務不用操持、兒女不用管教,即便有個錢姨娘但也只敢暗地裡搞些小動作,明面上是絕對不敢怎麼樣的,雖說有一子頗為爭氣卻也威脅不到她什麼。她一出門照樣還是人前人後的大太太,老太太那邊照樣待她親熱,大老太爺亦是尊重她,凡事也多與她商量,幾個兒女更是沒話說,模樣、品行、學問都是一等一的。說到底她可以過得這麼舒心,子女又這般優秀孝順,還是沈老太爺家風優良,想原先她那些嫁去豪門的姐妹,不是婆婆挑剔就是夫婿尋花問柳再不就是兒子們不學無術,這些日子回京與她們一聚,別的不說光看樣貌,她都比她們年輕個幾歲。如果這麼選來的話,那她寧願寶瑩也選自個兒這樣的生活,雖說家世好、人品好、學問好是最好,但人沒十全十美,原先寶玟之時便是千挑萬選了,高不成低不就只君彥這麼一個入得了老太爺的眼,說實話其實也是府中雜事纏身,她這般清福怕是沒有,如今寶瑩若有她這般福氣,說心裡話她也是高興的。
葛氏如此想著,語音不免又軟了三分:“人沒有十全十美,你若自個兒下定了心,母親自然也不能逼你做你不情願的事,可憐天下父母心都只是為自己的孩兒好。”
寶瑩知母親心中已有些釋懷,俯過身攬住葛氏的肩道:“老太爺看人不會錯的,少清哥哥您也知道,平心而論確實不是那等輕浮子弟。”
葛氏一想少清的學問確實是為老太爺和大老爺所誇贊的,這次又是一舉中傳臚日後還有大好前程,她如今瞧不上,只怕京中那些不計較門戶的大家小姐們還搶著要呢!如此一想不免又高興起來,也有心情又淨了一把臉,寶瑩在旁邊看著忙幫忙端水,又遞茶給葛氏潤口。
葛氏寬了心,心思也活絡起來了,倒開始想著婚嫁事宜,即刻就要讓人去叫懂事的婆子過來。
寶瑩羞赧著忙攔住,如今才有這個意向都還未問名,哪裡就這麼快了,好勸歹勸葛氏總算安下心卻也說著要先去看些首飾的樣式來先,寶瑩挪不過只得由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