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太太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哈哈一笑問寶璐道:“竟是七丫頭繡的。”
寶璐原聽宮縧不甚精細之時已見寶琪臉色不大好,準備暗暗的提示一下含糊過去便罷,卻聽寶玲十分著重的點出她,寶琪的臉色立馬更加不好了。
寶玲卻是恍然無知般,繼而道:“七妹妹的女紅這幾年我是看著精進起來的,她也肯用心,原先字不十分好,這段時日老太爺教導著,我來了幾次看她,她俱是靜思沉心的在臨帖,今日一瞧竟是大有長進,難怪道名師出高徒。”
沈老太太聽了也十分開心,“難怪老太爺前些時候還誇了幾句,沒想到七丫頭如今竟是端端正正的,字也寫得好也肯用心。”說著又將佛經拿到手上看了一會喜愛不已,對雲露道:“放我枕邊罷,沒事念念。”
寶琪的臉色愈發難看,沈老太太卻是發現新大陸般又端詳了寶璐好一下,笑道:“原先瞧著她只覺得是一個咋咋呼呼的瘋丫頭,如今看看已是亭亭玉立,有淑女之範了。”
寶玲笑道:“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老太太這都幾年沒瞧見寶璐了,自該大變樣了,再說咱沈氏家風教養出來的姑娘能差到哪去!”
沈老太太道:“都是太太之力罷,上樑不正下樑歪,若自個兒行的是沒規矩的事,底下的子女自然也是有樣學樣,三太太這樣名門世家出身的,底下的孩子再怎麼野也總歸是的規規矩矩的模樣的。”
一番話說的馮氏母女倆又是臉紅不已,沈老太爺文人出身,原對沈宗普從武便有些不滿,覺得打打殺殺有折文人風氣,與沈家詩書傳家之風也不符。父子間已是有些間隙了,誰知如今沈明勇、沈寶珏兩姐妹性格舉止與其父是一脈相承,俱是大大咧咧豪爽的性格,自然又是悖了沈老太爺斯文讀書之風。沈老太爺已不喜了,沈老太太豈有親近之理,早欲冷落而後快,這般含沙射影自然誰都心知肚明。
鄭氏坐在一邊撥了撥茶葉,啜了一口茶,冷眼瞧著寶玲引著老太太誇贊寶璐,心裡冷哼了一聲,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沈老太太雖誇了鄭氏,也不見得她十分開心,不過是藉著她來諷二房罷了,遂也不開口只管自己喝茶。
正說著,有個婆子來傳,飯已擺下來請老太太入席。
寶玟、沈氏大姑忙去扶沈老太太,沈老太太笑著道:“宗德戲班子沒請成,定要叫了廣裕樓的廚子來,咱們去嘗嘗比之家中孫槐家的手藝如何。”
一行人太太、奶奶、姑娘、丫環、婆子前後簇擁著浩浩蕩蕩往飯廳去。
寶璐故意落在了後面,扯住了寶玲。其實繡佛經這主意是寶玲出的,說定然能讓老太太十分喜歡的。寶璐當時不解,“你的字也比我好,繡功也比我好,叫我這三腳貓功夫去做倒是壞了這十分玲瓏的想法。”
寶玲點了她一指頭:“我做的再好也已經是潑出去的水,你便不一樣了。”
為什麼不一樣,寶璐當時也問了,寶玲沒說。
今日瞧來,寶玲卻是在暗暗將她往老太太身邊推,寶璐扯住了寶玲,自自然然的攀上了她的手挽住,低聲問道:“五姐姐,今日這般高調倒不像你的作風。”前頭寶琪早已甩著帕追上沈老太太去,湊在旁邊說笑著。
寶玲道:“原先幾年老太太不大喜歡你,這次回來我瞧著也無太大改觀,咱們少不得做點功夫。”
寶璐微側著身瞧著她道:“早先的事我還小無甚印象,這次回來我瞧著是不大喜我但也不到深惡痛絕的程度,我遠著些,老太太也不會揪著我。”
寶玲白了她一眼,一把拉過她低著聲道:“就怕老太太注意不到你,如今你也大了,過兩年便要及笄了。原在宿遷之時,一切都是太太全權做主的,如今回了京老太太坐鎮,這些事少不得老太太也可以說一說。”
這是頭一個寶璐不願面對卻不得不面對的事情,只是她也不是老太太、太太心尖上的人,不然還可以有點發言權,不過如今看看沈家家風還是好的,她略微可以放下心:“老太爺都是愛惜名聲之人,定也不會將我們胡亂嫁與那等不著調之人。”
寶玲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在老太太心裡多些分量,老太太有好的人總想著你些,你瞧前頭。”寶玲朝寶琪使了個眼色,“雖說姐妹之間不該說這話,但你也知道她慣是爭尖好爭的,雖可惡有時卻也不得不承認她是個機敏的,我們都是庶出的,既無兄弟幫襯無父母疼惜少不得什麼都要多靠著些自己,咱們自個兒如今若不多想著些,日後若有什麼糟心事真該道句活該了。”
寶璐微微有些奇怪,五姐姐向來守矩知禮,口不離女兒家本分,嫁娶雖是常事,但以五姐姐的性格定是父母做主便罷,今日卻有些反常。她並非是視寶玲這些行為逾矩,只是她向來瞭解她的性子,今日的行為著實有些反常感到疑惑罷了。
寶璐抓著她的手,疑惑道:“五姐姐,可曾有什麼事,今日我覺著你有些奇怪。”
寶玲略拍了下她的手,嫣然一笑:“女孩子大了總該為自己多想,我明白遲了,不想你耽誤了。”
寶璐的心刺痛了一下,五姐姐雖然有名無實,但這輩子卻也不再指望了,她抓著寶玲的手道:“五姐姐若想,過兩年總有機會的。”
寶玲愛拍著她的手,笑了下未多言語,只道:“我們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