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人生不都是這樣的麼？使命責任之類的再加上點人生的樂趣，人活一輩子要是沒有這些個負擔是不是也挺沒有意思的？再說你怎麼就能肯定咱這跟孩子是不是願意來到這世上啊？你不能替他做這個決定吧？！”伍哲說。
“現在這個階段我不決定還能讓他自己決定麼？”李萱白了伍哲一眼說：“他現在還只是個萌芽階段，小蝌蚪還都沒形成呢，還算不上是個人。”
“你這是在扼殺這個小生命生存的權力！”伍哲惱火地說。
“你別跟我論肚子裡這個胚胎的人權，你更應該考慮的是他降落人世之後的意義。”李萱說：“這將是一條在你面前活蹦亂跳的生命，你不害怕麼？”
“我自己的孩子我怕啥？你想多了吧？一條命，活著就行了，還扯得上啥意義？”伍哲生氣了。
“我不是說怕孩子，我是說咱們現在做的的決定將會帶來的後果？”李萱說：“我越想越覺得太神奇了！”
“沒用的事兒想那麼多，你挺聰明的腦子，就是長得有點偏！”伍哲挺生氣地說：“該想的不想，不該想的胡思亂想！我都替你累得慌。”
“人有人的思維，存在的意義是誰都會去考慮的問題，你的意思是孩子自己意義就等孩子將來自己去琢磨去唄？”李萱問他，也生氣了，說：“你就不怕有一天他來質問你為什麼生他出來麼？”
“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沒事兒琢磨那麼多呢？”伍哲不屑地說：“活著就盡管喘氣兒吃飯得了，啥啥都整那麼明白你就比別人能多長塊肉了？還是能多活幾年哪？”
“人的性格不一樣，有願意糊裡糊塗活的，也有願意胡思亂想的，但自己的日子過得開不開心那不用腦子也是人人都知道的吧？”李萱憂傷的說：“就算咱們承諾給孩子所有我們能付出的，保證給他提供最多的愛護跟關心，你以為這些就夠了麼？人活著的很多磨難是誰都逃避不掉的必然，人生不是輕松的你得承認吧？你覺得我們該把他帶過來承受這些麼？”
“也許他並不像你這麼想，人生在他的眼睛裡跟你的不一樣呢？”伍哲輕聲問。
“從古到今，從中國到外國，人們對美妙生活的贊嘆，其實更多的是願望並不是人真的就在天堂裡。美好人生的慨嘆不過是人在經歷過滄桑之後對世界還保有寬容的態度罷了，人生裡當然也是有美好跟喜悅的瞬間，但都不值得拿一生的磨難去換！”李萱溫柔地說，更像是說給自己的。
“那小歐你怎麼說？”伍哲沒好氣地說：“生她的時候你也是替她想過意義不意義這些事兒來著麼？”
李萱笑了，她說：“我這麼講是因為我想把生命看得輕些，有時候想想，跟整個宇宙比，一個人也不過是滄海一粟而已，經過百年都是塵埃，除了我們自己，沒有誰在意我們的存在，過程更不值一提，人比螻蟻有多大的不同？又有什麼值得驕傲跟了不起的呢？”李萱望了望孩子的方向，認真地說：“小歐是我們的選擇，所以我們要傾盡全力完滿她的人生，我覺得我再沒有精力再培養一個了。”李萱輕聲地說。
複雜的感情維護起來也就比較繁瑣，皆大歡喜不過是善良的人的美麗的願望罷了，在現實中，歡不歡喜則大部分需要仰賴人對於不如意的包容的胸襟跟程度。
“那你就不考慮我的想法麼？”伍哲問李萱：“我說的那些都不對麼？”
“對一半，什麼事都是有兩面性的，我們現在討論的不是是非問題，而是在商量一個決定，在做一個選擇而已。”李萱嘆了口氣，看著伍哲認真地說。
“那我選擇生！”伍哲立刻舉起一隻手發言似的說，表情還挺委屈。
“生與不生，無關乎經濟條件，也無關乎國家政策，重要的是這個新生命能否得到充分的呵護跟幸福的未來，現在是我們在替他的生命做決定。咱倆現在的選擇關乎的是孩子的一生，不是我們自己的，我們不能不慎重。”李萱說。
“對啊，把他生下來，好好養大，他的人生他自己把握，完活！”伍哲說完，一拍手，好像剛剛真的幹完了什麼事似的。
“對啊，咱能做的也就是好好把他養大吧？你以為有父母的照應孩子活的就容易麼？”李萱說：“人在人群裡，爭鬥跟磨難就是躲避不了的生存法則。就小歐這麼大也有她要承受的苦惱跟無奈，還有人人都逃脫不掉的生老病死，你覺得他真的有必要非得來世上承受這些麼？”李萱皺著眉問伍哲。
“你這想法太悲觀了，這人要都照你這麼想，那就都別生了，幹脆就等著人類滅絕得了？”伍哲沒好氣地說。
李萱笑了，她想了想，然後慢慢地說：“咱們這麼說吧，假設說將來有一天咱家的錢不夠用了，那麼咱沒要這個孩子，是不是也省了這個孩子跟咱們一起遭罪了，而且沒有第二個孩子咱們也減輕負擔哪！那如果說咱家的錢一直挺充足的呢，我們也可以把培養第二個孩子的錢用來好好培養小歐，再用來我們自己舒舒服服地養老，也能用來照顧咱倆雙方的老人，這樣所有人生存的責任就都由我們倆來承擔不好麼？我們老了的時候也不用替老大看完孩子再去幫老二看，這一輩子不在忙忙活活地過不好麼？而且我也不想再讓我爸媽給咱們帶孩子了，他們越來越老了，身體也會一天不如一天的，咱們就讓我爸我媽也過幾年輕松自在的日子，享幾年福不好麼？”
“你要這麼說的話，那我還能咋說了！”伍哲皺著眉輕聲說，他嘆了口氣，閉眼搖了搖頭。
“什麼事情都是有兩面性的，孩子多有孩子多的好跟不好，孩子少也有孩子少的好跟不好，我現在就是要選擇孩子少的生活，我覺得這樣對我們所有人都更好！”李萱說。
“那你跟你媽怎麼說？她能同意你流産麼？”伍哲問。
“直說唄，這是咱倆的事，咱們自己決定，他們不會有什麼意見的。”李萱笑著說：“你以為他們願意成天的給咱們帶孩子當老媽子呢？”
“這事兒雖然是咱倆商量定的，可你就是不同意生，我也不願意違拗你的意思，你要實在不想要，那就不要吧，就是你又要遭罪了！”伍哲柔聲說。
“我沒事，也就幾天的事兒，那也比擱我肚子裡懷十個月再生，再養他幾十年的強啊！”李萱笑著說。
李家媽媽對女兒女婿不要二胎的決定倒是沒什麼意見，只是有些擔心墮胎對女兒身體的影響。勸了幾句之後，也就算了。
李萱長得柔弱，性格卻是個強的，流産對於很多女人來說都是一件了不得的怕事，而在李萱則不然，她是非常信任現代人的醫學技術的，更何況一個小小的墮胎，在醫院裡這也根本算不得是個手術的。在處置室裡兩個醫生半個小時也就給做完了，過程當中李萱甚至也沒有什麼痛感，其實人的很多痛感完全來自於內心的恐懼，不怕便也不會覺得很疼的。
按照李家媽媽的話：小産得大養，須得足足養夠四十九天才好。然而李萱是個上班的，又沒趕上個寒暑假，怎麼可能養足四十九天呢。李萱墮胎之後，也只在家養了二十天而已，有實在丟不下的工作，就也只得上班去了。好在有李家媽媽小月子裡伺候得周到，營養也補得很足，李萱的身體倒還沒受什麼影響。
至始至終李萱懷了二胎又打掉了事，伍家爸媽是一點兒風都不知道的，對於下一代，婆家跟孃家的立場是不同的，態度也總是不大一樣的，為了大家都省些事，這事兒還是越少人知道得越好。這個生命的幼芽在一閃之後便就消逝了。
人類是食物鏈最頂端的物種，又該如何控制種群繁衍的數量呢？
在蠻荒時代，或許可以藉助戰爭跟瘟疫，但如今的人類社會已經文明許多了的，而且技術跟人文都已經發達跟健全起來了的，文明是人類解決一切麻煩的方式，無論是政治權利，還是經濟金融，也包括義務慈善，甚至是申述維權，總之人類社會裡，只能靠文明處理事情。但是，如果碰到某種需要解決的狀況，沒有合適的天然的符合人性的文明可依照怎麼辦呢？其實在利益面前，沒有什麼是人類解決不了的障礙，比如說人類大可以主觀地就造出個文明概念出來，傳播開去，之後便産生出了方便自己的輿論跟真理，短時間內總會是行之有效的。
有時候真的很難評判得清楚，人類製造問題跟解決問題的能力哪一項更強。亦或者兩者都是強的吧，畢竟從人類文明産生到現在，人一直都是在幹這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