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晚上,裴寧的裴亦舟肩抵著?肩,在地上狼狽分食了半個白?饅頭。
這本是灰暗無比的一天,但嘴角沾著?饅頭渣的裴寧卻笑了,笨拙而單純,“哥哥,謝謝你。你是我見過最好?的哥哥。”
那之後幾天,綁匪給他?們提供的食物和?水也不算多,但勉強足夠生存。
裴亦舟年紀大,身體也更好?,在這樣的情況下?雖然虛弱,也不至於有生命危險。
可裴寧不同,他?本就是個孩子,受到莫大的驚嚇恐嚇不說?,還著?了涼,發起高燒來。那些apha在他?們面前從不收斂資訊素,多種味道駁雜,狠狠壓下?來,叫裴寧稚嫩的腺體日夜疼痛。
“這小的還能不能活?本來也是順帶的,要我說?不如做掉算了。”
“閉嘴!上頭訊息還沒下?來,媽的,錢也沒到手,就這麼守著?兩?個小畜生,操!”
在綁匪和?僱主出現分歧爭執的那一晚,裴亦舟終於在這個狹小的角落找到了一處相對鋒利的生鏽鋼管,只要綁匪不在,他?就在上面摩繩子,裴寧起先還有力?氣給他?加油打勁,但隨著?時?間推移,裴寧昏睡的時?間越來越久,整個人都燙得過分。
裴亦舟也求過綁匪,哪怕不能給他?們看醫生,那能不能給他?們一點藥。
可這幾個綁匪不知是從哪來的,對他?們這些件金尊玉貴的豪門少爺格外仇視,聞言直接一口啐向裴亦舟,還當著?肩踹了他?一腳。
裴亦舟被踹到鋼管堆上,後背劇痛,他?忍著?沒吭聲,不再懇求,只是加快磨繩子的進?度。
高燒中,裴寧意識朦朦朧朧,總覺得自己看到了很多彩色的東西,又是恍惚間,他?感覺自己被一隻腳踢了踢,那是第幾天?
好?像是......第十天。
“這還能活麼?都燒幾天了。”男人沖手機那頭的人說?。
“我看要不算了,上頭也不給錢,我們何必在這耗時?間。大的那個帶走,小的弄死?,反正之前只說?要大的。”
“你們不敢是吧?那我來,都麻利點趕緊回來,到時?候現場還得收拾收拾。”
電話?結束通話,裴寧後頸的疼痛感也在男人資訊素靠近他?時?達到頂峰,他?太小,只有一顆很簡單的腦子,處理不了複雜的問題,但他?能感受到惡意和?危險的降臨。
可是,在前所未有的恐懼抵達之前,他?忽然想起裴亦舟說?過:
“別怕。”
躺在潮濕骯髒的地面上,裴寧眼睛一睜一閉,看見裴亦舟不知何時?掙脫束縛,爬著?站起擋到他?身前。
一睜一閉,他?看見裴亦舟踉蹌著?被綁匪擊中,沉沉墜落到汙髒地面。
再一睜一閉,他?又看見一塊巨石落下?,鮮血飛濺。
此後,裴寧就深深閉上了眼。
記憶回籠,窗外的太陽徹底落下?。裴寧劃開手機螢幕,上頭跳出許多未讀訊息和?未接電話?,但獨獨沒有裴亦舟的。
說?不出什麼滋味,裴寧還在那場十多年前的噩夢裡沒掙出來,對裴亦舟的氣惱,對他?的想念的和?依賴在一瞬之間纏繞交織。
好?想他?。
生氣狠不下?心,一想到裴亦舟他?就心軟,這似乎是沒辦法的事,他?根本沒有控制能力?。
裴寧變得很無措。
所以?,自己接下?來怎麼做呢?
“咚咚”,病房的門在此時?被敲響。
裴寧沉浸在思緒中沒回頭,只以?為那是來檢查的醫生或護士。
門開了,又關上。
裴寧抬起頭。
來人的腳步緩緩,走到他?身邊就停下?來,淡淡的燒燎味彌漫,帶著?風塵僕僕的氣息,裴寧的脊背瞬間僵硬。
沒人說?話?,裴亦舟蹲下?身,黑色大衣鋪開,全部落在地面上。他?像是累極,直接將頭靠上裴寧的膝蓋,那是個叫人安心的位置。
也就在這一剎,安撫者和?被安撫者的位置頃刻顛倒。
裴寧手指微蜷。
細小的波動,常人根本難以?察覺,但裴亦舟看見了,並且還要不擇手段抓住,用?盡一切攀援而上。
他?用?臉蹭了蹭裴寧的手背,脆弱而沙啞道:“小寧,要原諒我嗎?”